归藏斋的夜,却是一片死寂。
沈复坐在书案前,面前摊着一本账册,目光却落在窗外漆黑的夜。廊下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很孤单。
他想起白日里与殿下的争执,想起她离去时冰冷的背影,想起她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生气了。
因为他冷静的分析,因为他权衡利弊的话语,因为他……没有像寻常男子那样,为她要纳新人而吃醋,而难过。
沈复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他不是不难过。
他只是……不能表现。
因为他是沈复,是沈家的嫡子,是这场政治联姻的棋子,是这座府邸的正君。他的责任是持重,是端庄,是维持平衡,是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而不是任性,不是嫉妒,不是……像一个寻常男子那样,哭着求妻主不要纳新人。
可有时候,他真的累。
累到想卸下所有伪装,累到想任性一次,累到想……问问她,在她心里,他沈复到底算什么?
是正君?是谋士?是管家?还是……只是一个合适的、不会惹麻烦的摆设?
沈复睁开眼,伸手拿过案边的酒壶。壶中是烈酒,入口辛辣,烧得喉咙发痛,他却一饮而尽。一杯,两杯,三杯……酒意渐渐上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唯有心里那股郁结,越发清晰。
“殿下……”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你可知……我也会有私心?”
静檀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素来端方持重的正君,斜倚在案边,衣衫微乱,发髻松散,手中还握着空了的酒杯。烛火映着他泛红的脸,眼中不再是平日的温润清明,而是蒙着一层迷离的、破碎的水光。
“公子!”静檀惊呼,上前想扶他。
沈复却挥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静檀……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公子,您醉了……”
“醉?”沈复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是啊,我醉了。若不醉,这些话……我永远说不出口。”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寒风裹着雪沫扑进来,冷得他打了个寒颤,酒意却醒了几分。
“静檀,”他背对着她,声音很轻,“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若我不是沈复,不是沈家嫡子,不是正君……只是一个寻常男子,会不会……活得自在些?”
静檀红了眼眶:“公子……”
“我会嫉妒。”沈复继续说,声音飘忽得像在说梦话,“嫉妒阿玖能得到殿下毫无保留的偏爱,嫉妒许清风能任性撒泼却依旧被殿下纵容,甚至嫉妒陈清策……能坦然说出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他转过身,看着静檀,眼中那片水光终于凝结成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是沈复。因为我二十六岁了。因为我……必须端庄,必须持重,必须容人。”
“公子,您别说了……”静檀跪下来,泣不成声。
沈复却像是没听见,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濡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有时候我真恨……”他哑着嗓子,眼中闪过近乎狰狞的光,“恨这身份,恨这责任,恨……为什么偏偏是我?”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晃,险些跌倒。静檀慌忙扶住他,却见他已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竟是醉得睡了过去。
只是睡梦中,眉头仍紧锁着,唇角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像在隐忍什么极深的痛楚。
静檀将他扶到榻上,盖好被子,又拧了热毛巾替他擦脸。烛光下,沈复的睡颜依旧温润俊朗,可眼角那滴未落的泪,却像一道裂痕,无声地昭示着这完美表象下的破碎。
她轻轻叹了口气,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这一夜,归藏斋的灯,再没亮起。
而沈复在醉梦中,究竟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胡话,流露了多少不该有的情绪,只有寂静的夜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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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复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撑起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怔了许久,才渐渐想起昨夜的事。那些酒,那些话,那些……失控的情绪。
沈复闭上眼,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不该的。
他是沈复,是正君,是这座府邸的定海神针。他不能醉,不能失控,不能……有那些软弱的、不堪的念头。
深吸一口气,他睁开眼,眼中已恢复平日的温润清明。起身,更衣,梳洗,每一道程序都一丝不苟,像过去的每一个清晨一样。
静檀进来时,他正对着铜镜束发,动作沉稳,神态从容,仿佛昨夜那个醉酒失态的人,从未存在过。
“公子,”静檀小心翼翼地问,“可要用醒酒汤?”
“不必。”沈复淡淡道,“今日府中可有要事?”
“殿下昨夜宿在拈星阁,今晨已去澄明堂处理政务。许公子在校场练枪,陈公子在听竹馆读书。还有……”静檀顿了顿,“松墨昨夜跪了一宿,说是要向公子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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