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接过茶，抿了一口，才道：“些许琐事，不碍事。”
陈清策看着他，琉璃灰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追问，只是也端起茶杯，慢慢品着。一时间，室内只有茶水滚沸的微响。
许久，陈清策才开口：“前几日听说，正君与殿下有些……分歧？”
沈复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他：“陈公子消息灵通。”
“不是灵通，是关心。”陈清策放下茶杯，神色坦然，“正君是府中支柱，若正君心绪不宁，整个府邸都会不安。”
沈复笑了笑，那笑容很淡，未达眼底：“陈公子多虑了。我与殿下……只是寻常口角，算不得什么。”
“寻常口角，不会让正君饮酒至深夜。”陈清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表象。
沈复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着陈清策，看着那双洞悉一切的琉璃灰眼睛，忽然觉得，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毫无意义。
“陈公子究竟想说什么？”他放下茶杯，声音沉了几分。
陈清策却笑了。那笑容很浅，像冬日湖面的一层薄冰，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正君不必戒备。”他温声道，“臣侍只是想告诉正君一件事——在这座府邸里，殿下最信任的人，始终是您。”
沈复一怔。
“阿玖公子得宠，是因为他脆弱，需要被保护。许公子得宠，是因为他率真，像一团火。”陈清策继续道，声音不疾不徐，“但殿下心里清楚，谁能替她打理后宅，谁能在外朝堂为她周旋，谁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理智的建议。”
他看着沈复，眼中那片琉璃灰的薄雾微微散开，露出底下真挚的光：“那个人，是正君您。”
“陈公子，”许久，沈复轻声道，“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合作。”陈清策坦然道，“正君，臣侍入府，所求不过两件事：活命，报仇。而要达成这两件事，臣侍需要正君的支持。”
沈复抬眼看他：“我能给你什么支持？”
“一个位置。”陈清策一字一句道，“一个在殿下身边，可以说话的位置。而正君要的，臣侍也可以给——一个更稳固的地位，一个……让殿下永远需要您的理由。”
沈复看着他那双琉璃灰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这个看似病弱的男子，是个真正的棋手。他看得清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算得清每一步的得失。
“你想如何合作？”沈复问。
“很简单。”陈清策重新斟茶，“顾元丞之事，臣侍可以替正君分忧。至于阿玖公子……他的霓裳，跳不跳得成，于正君而言，重要吗？”
沈复心头一震。他看着陈清策平静的脸，忽然觉得背脊发寒。
这个人，太清醒，太冷静，也太……可怕。
“阿玖的事，殿下自有决断。”沈复最终道，“至于合作……陈公子，有些事，过犹不及。”
陈清策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正君教训的是。那臣侍便只做分内之事——比如，替正君解解心结。”
他将茶杯再次推过来：“正君，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沈复看着那杯碧绿的茶汤，许久，端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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