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冒险者公会提供的旅店房间里,一股混合着廉价清洁剂与潮湿木头的气味,两张单人床紧紧挨着,中间的过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昏黄的烛光下,墙皮剥落的痕迹和地板的划痕都清晰可见,与凯文老爹那间充满清冷木香的小屋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爱丽奥特双臂环抱,身体斜倚在斑驳的门框上,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个嫌弃的结。她琉璃色的眼眸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用目光进行一场无声的消毒。
“唉,毕竟只是边境公国的一座小城。我原本想开两间房的,但全城戒严,根本没有多余的空房。这几天,只能委屈一下了。”
她嘴上说着委屈,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用钱砸开一扇门,把里面的住客请出去,虽然她也舍不得钱但把一把金币甩在别人脸上的感觉想必很爽,但作为队伍里精打细算的管家婆,这种不必要的开销是绝对禁止的。
而且今天一整天,被愚弄的羞耻感和陷阱带来的怒火已经让她身心俱疲,此刻她只想沉入一张柔软、干净、散发着阳光气息的大床里。可惜,现实很骨感。
与她截然相反,巴利娜对环境的好坏向来没什么概念。她像一头归巢的小熊,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张床上。那可怜的床板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在控诉着她的体重。
她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又用下巴指了指另一张床憨厚的说道。
“这不正好吗?两个人睡一张,刚刚好,还暖和!”
“我严词拒绝。和一个睡觉会流口水、说梦话还在挥剑的肌肉笨蛋挤在一起,是对我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爱丽奥特立刻回绝,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刮向巴利娜。
巴利娜委屈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梁,嘟囔道:“我才不流口水!而且我...我那...那是在进行战术演练!”
在这场争执的风暴中心,那个引发了废弃教堂大爆炸,并间接导致全城戒严的始作俑者,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一把小马扎上。
露米娜怀里紧紧抱着她那个史莱姆抱枕,小脸上一片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法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她陶瓷人偶般精致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内心早已是弹幕横飞。
【啊啊啊,还是我的史莱姆高级仿真触感抱枕最棒了!在游戏里手感就超神,没想到来到现实世界,这Q弹软糯的感觉更上一层楼!怎么抱都抱不够的德斯!】
她偷偷捏了捏身下的椅子,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枕头。
【可惜了,这里的枕头填充物硬得像沙子和木屑的混合物,枕上去估计能把脑袋硌出印子来。感觉这玩意儿的唯一用途,就是当成投掷类武器,能造成不错的钝击伤害。】
另一边,正在进行友好交流(日常调情)的两人中,爱丽奥特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她不想再和巴利娜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于是纤长的手指指向角落里那个看起来最无害、最柔软的小小身影。
“我才不要和你睡,我要和娜娜一起睡!”
被点到名的露米娜缓缓抬起头,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清澈的、茫然的、近乎愚蠢的神情。
【诶!我,我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很好,就这么定了。”爱丽奥特立刻拍板,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了最终决定,“我和露米娜睡一张床,你们两个自己想办法解决。”
“凭什么!”巴利娜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只领地被侵犯的护食小熊,气鼓鼓地瞪着爱丽奥特,“露米娜那么娇小柔弱,像个陶瓷娃娃一样,万一你晚上睡相不好,把她碰碎了怎么办?应该由我来保护她!”
爱丽奥特发出一声嗤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至少分得清队友和敌人,不像某个连左右都分不清的笨蛋,万一半夜把露米娜当成敌人一剑砍了怎么办?”
“我分得清!”巴利娜涨红了脸。
“哦?那你告诉我,门在哪边?”爱丽奥特好整以暇地问道。
巴利娜瞬间卡壳,求助的目光在狭小的房间里慌乱地乱瞟,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看一场新的、更激烈的争吵即将爆发,一道一直沉默的身影突然动了。
芬芬尔不知何时已经从阴影中脱离,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房间中央,从腰间那个总是叮当作响的钱袋里摸出三枚铜板。她屈指一弹,三枚铜板在空中划出三道不同的优美弧线,发出清脆的嗡鸣,最后又被她用手背稳稳地接住,一枚不落。
“猜正反。”她的声音很轻,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吵,让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这是自古以来解决纷争时流传下来的古老传统,理论上公平公正。
然而,爱丽奥特和巴利娜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不要!”
“绝对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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