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一年正月的上海,寒得比往年更沉。黄浦江面上的碎冰撞着十六铺码头的石阶,像谁把一筐碎瓷撒在江里,脆响裹着北风,刮得人耳朵生疼。沪江通运的仓库紧挨着朝歌食肆,帆布盖着的棉花堆冻得硬邦邦,边角处漏出的棉絮被风扯着,贴在斑驳的木门上,像极了桥洞下难民冻裂的手指。
朱成碧站在食肆的灶前,正用长勺搅着锅里的糙米粥。灶膛里的碎木屑混着少得可怜的煤末烧得勉强,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她眼角的细纹都泛着暖光。米是周阿公上周从苏州河渔民手里换来的,掺了小半袋小米,熬得绽开了花,浮着层薄薄的米油。她往锅里撒了把去年窖藏的干桂花,香气刚漫出来,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小石头,棉鞋上沾着冰碴,脸冻得通红,手里攥着张揉得发软的纸条。
“朱老板!地下党刚塞进来的!”小石头把纸条塞进她手里,声音压得低,“说河南那边饿死好多人,要咱们凑三千斤炒面,月底前送苏南中转,还说……日军要查粮了!”
朱成碧展开纸条,米汤写的字经灶火烘过,显出淡淡的褐色:“河南大饥,灾民涌入苏南;华北日军‘五一扫荡’在即,兵工厂盼机床齿轮。”她指尖划过“河南大饥”四个字,指腹磨得纸边发毛——上周周阿公从上游回来,说见过漂在河里的难民,有的怀里还抱着没气的孩子,当时她只当是个别惨状,没想到竟到了要靠救济粮活命的地步。
“陈哥呢?”朱成碧把纸条折好塞进围裙,盛了碗热粥递给小石头。
“在仓库修铁皮罐呢,说要把炒面磨细点,难民好咽。”
朱成碧刚走到仓库门口,就看见陈玄蹲在角落里,手里握着把锉刀,正打磨块从废弃卡车底盘上拆的铁皮。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单布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在仓库的寒气里依旧是瓷白色,连点鸡皮疙瘩都没有。铁皮在他手里翻飞,毛刺簌簌落在地上,很快就被磨出光滑的弧度,要做成装炒面的罐子。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眼里带着点暖意:“粥熬好了?”
“刚盛了,你先喝。”朱成碧把粥递过去,“地下党要三千斤炒面,月底送苏南,日军还要查粮。”
陈玄接过粥,没喝,先把铁皮罐的边缘磨圆:“松井昨天来过,说小野粮秣官要带铁探子查,专捅麻袋底。”他指了指堆在角落的空棉花包,“我想好了,把炒面罐藏进渔船的鱼舱夹层,用冻鱼盖住,小野怕腥,不会深查。”
正说着,仓库门被推开,松井缩着脖子走进来,棉大衣上沾着雪沫。他最近跟小野走得近,却总在这种时候递消息——上月皮埃尔神父被日军抓去问“通共嫌疑”,就是他收了朱成碧的芝麻饼,才在小野面前说情放人的。
“朱老板,陈先生,”松井往门外望了望,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1月1号同盟国签了《联合国宣言》,美军要帮中国了,日军怕物资流到抗日区,查得比以前严十倍。”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画着路线的纸,“小野明天从东码头开始查,你们的仓库在最后,有两个时辰的缓冲,赶紧把粮藏好。”
朱成碧接过路线图,指尖碰着松井冻得发僵的手:“谢谢你,松井先生,你家人在华北……”
松井眼神暗了暗:“我娘和孩子在保定,上个月来信说,只能吃观音土,再没粮就活不下去了。”他顿了顿,“你们送的炒面,也算我求你们的,救难民,也算救我家人。”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陈玄就跟着周阿公去了渔船。鱼舱的夹层是陈玄前几天偷偷凿的,刚好能放下二十个铁皮罐,他又在夹层口铺了层油纸,防鱼腥味渗进去。朱成碧则在食肆里熬炒面,往里面掺了盐和芝麻,炒得金黄,装罐时特意留了点缝隙,让香气散不出来。
辰时刚过,小野就带着四个日军士兵来了,手里的铁探子闪着冷光。他先查了堆在门口的棉花包,铁探子捅进去,只带出些棉絮,又往仓库里走,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杂粮袋上。
“这里面是什么?”小野用日语问,松井在旁边翻译。
“是给汪伪工厂工人留的糙米,”朱成碧递过去一碗热粥,“小野官,天这么冷,喝碗粥暖暖身子,工人要是没粮,工厂停工,上面要问责的。”
小野没接粥,却用铁探子捅进杂粮袋,糙米簌簌落下来,没见别的东西。他又往渔船走去,刚掀开鱼舱盖,冻鱼的腥气就冲得他后退半步,连打了两个喷嚏。
“不过是些破鱼,有什么好查的!”小野骂了句,挥挥手,“走!下一个!”
松井落在最后,给朱成碧使了个“安全”的眼色,才跟上小野的脚步。
等日军走远,周阿公赶紧把鱼舱盖好:“晚上涨潮,正好能走苏州河支流,那边的渔民我熟,能帮忙引路。”朱成碧望着堆在码头上的炒面罐,心里松了口气——这些罐子里的炒面,能让苏南的难民多活几天,也能让松井的家人,多等几天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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