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是骑行最好的时候。他汇入下班的车流,铃声叮当作响。看着天色由蓝转橙,再沉入墨蓝。写字楼的窗户一格一格亮起灯火,餐馆门口的霓虹灯牌次第闪烁。他从繁华的商业区,骑到灯火稀疏的居民区,看着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想象着里面正在发生的、千家万户的悲欢故事。
他甚至会去逛喧闹的菜市场,看着水灵灵的蔬菜和活蹦乱跳的鱼虾,听着小贩的吆喝和主妇们熟练的讨价还价;会在旧货市场的旧书摊前停下,翻看那些散发着霉味的、封面泛黄的书籍,指尖拂过时光的痕迹;会在下雨时,推着车躲进路边的报刊亭,买一本《读者》,闻着油墨的清香,听着雨点敲打棚顶的啪嗒声。
他的神念依旧如同无形的网络,笼罩着这个星球。他知道PDC正在紧张地筹备,知道“面壁者”的计划正在某个层级被激烈讨论,知道ETO像地下的暗流般涌动,也知道那个名叫罗辑的年轻人,依旧在酒吧和校园里,挥霍着他的才华与迷茫。
但这些关乎文明存亡的宏大叙事,此刻在他心中,仿佛变成了遥远天际隐约的雷声。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被车轮前一只匆匆爬过的蚂蚁,被小吃摊主递过热包子时那憨厚的笑容,被深夜路灯下拉着二胡的盲人老人那苍凉悠远的曲调所吸引。
他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链条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嘎吱”声,日复一日地穿行在人间烟火里。
那盏无形中一直陪伴他的“人类纪元”茶,似乎也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沉淀下来。茶汤不再映照星辰大海,不再翻涌文明浪花,只剩下最朴素的、近乎透明的色泽,如同秋日高远的天空,平静,深邃,容纳着所有微不足道却又真实无比的悲欢。
他就这样,缓缓地骑着,看着,听着。像一个最普通的,活在2008年夏天的,无所事事的闲人。
定居下来的生活,像一杯逐渐沉淀的茶,愈发显得平静。陈玄的小维修摊渐渐在附近几个老小区有了点名气。他不挂招牌,只在楼洞口摆开那套行头,却像一块磁石,吸引着那些承载着时光印记的老旧电器。
人们口耳相传,都知道那个住在XX小区X号楼、不太爱说话、但手艺极好的年轻人,总能捣鼓好那些陪伴了他们多年的老物件——收音机、电风扇、老式电熨斗,甚至还有邻居拿来的,一台七十年代产的、笨重如铁盒子的黑白电视机。他收费公道,甚至有些过于便宜,换个电容、修个开关,常常只收几块钱零件费,手工费近乎于无。仿佛挣钱只是维持这种生活状态所必需的一个形式,而非目的。有时,修好了东西,老人过意不去,硬塞给他几个刚出锅的包子或一把自家院里种的小葱,他也会坦然收下,道声谢,那平淡的脸上会极难得地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温和。
他的小屋也渐渐有了生活的痕迹。窗台上多了两盆绿萝,是隔壁热心大妈送的,说是能吸“装修味儿”;墙角堆着一些他捡回来、准备拆零件用的废旧电器;那张旧写字台上,除了他那无形的茶盏,还多了一个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有些掉漆的金属台灯。夜晚,他会在那盏灯下,翻阅一些同样从旧书摊淘来的、与这个时代科技相关的书籍——《晶体管电路基础》、《家用电器维修大全》,他看得很快,并非为了学习,更像是一种对当前文明技术水平的认知扫描。然而,这种扫描带来的并非俯视,而是一种细微的体察,让他更理解这些“凡人工匠”是如何利用有限的材料和知识,构建起这个便利的现代生活。
日子在焊接点的银光、松香的焦糊味和收音机里传出的单田芳评书声中,不紧不慢地滑向深秋。树上的叶子几乎落尽,天空变得高远而萧索,空气里带着北方冬季来临前特有的干冷。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没什么生意。陈玄正低头用细砂纸,极其耐心地打磨一个老收音机的调谐旋钮,试图修复那已经模糊的数字刻度。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砂纸摩擦塑料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阳光被厚厚的云层挡住,只有一片清冷的光均匀地洒下来,照在他那些擦拭得锃亮的工具上,泛起金属特有的、内敛的冷光。
这时,一个略显苍老、但异常平静,仿佛所有激烈情绪都已沉淀殆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师傅,这个……能修吗?”
陈玄抬起头。站在他摊前的,是一位穿着深灰色外套、围着米色羊绒围巾的老妇人。她年纪看来不小,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个简单的黑色发夹固定着。脸上带着岁月刻下的清晰痕迹,眼角、嘴角都有着深深的纹路,但她的背脊挺直,眼神沉静得像两口古井,波澜不惊,却仿佛藏着许多沉重得足以压垮常人的东西。正是叶文洁。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非常老旧的、棕色皮革外壳已经磨损开裂,边角露出底下黄色纸板的便携式中短波收音机。样式古拙,体积也比后来的产品大得多,是几十年前的产物了,但保存得还算完好,看得出主人对它的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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