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子把梭子当骨头叼走了,高秀平一直追到海边。见滚子对着海浪狂吠,它在警告深渊。
高秀平带着滚子往回走,边走边耐心跟它讲道理:“滚子,那油香味不是做饭,是在淬炼渔网,你得……。”
说着它们已经回到互助组。高连发看了滚子一眼,又面向高秀平耐心解释道:“这棉线不结实,用油炸过之后,可以防止水的浸泡,又能增加线的柔韧性。”
高秀平瞪大眼睛:“想不到织网也有这么多技术含量。”
织网很费线,很快棉花纺的棉线用完了,高连发犯愁了。听说有的地方用苎麻线织网,让高连勇去邻村找找看。高连勇打听到岛外三台子那地方有种苎麻的,便立刻赶了过去。到了那里,他诚恳地和村民们说明情况,希望能收购一些苎麻。村民们被他们勇于创新的精神所打动,愿意低价卖给们一些,并希望跟他们一起学习纺线织网。
拿到苎麻后,高秀平又犯难了,她不知道怎么把苎麻制成线。这时,村里一位老妇人告诉她,苎麻线制作要先把苎麻剥皮、浸泡,然后用特制的工具刮去表皮,再经过晾晒、梳理等多道工序。高秀平认真记下,回到家就和村民们一起动手。他们分工合作,虽然过程中遇到很多困难,比如剥皮时手指被割破,浸泡苎麻的水散发难闻的气味,但大家都没有放弃。经过几天的努力,他们终于成功把苎麻制成了线。
制好的苎麻线需要用桐油浸泡,既能防水又能让苎麻线更柔韧。这是老渔民的法子,桐油里还得掺点松香。接下来,她们要用苎麻线织更多的网。互助组仓库角落的煤油灯,晕开一团昏黄的光。高秀平坐在小马扎上,膝盖上摊开一张她亲手织就的渔网。她粗糙的手指捻着坚韧的苎麻线,梭子在她灵巧的指间穿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夜潮轻吻沙滩。她不是在织新网,而是在修补一张被礁石刮破的旧网。这张网是高永纯头几年出海打鱼的时候用的,他的三儿子出海未归,网破了,心也像破了个洞。
“秀平啊,你这手艺,真不像个新手。”高永纯蹲在旁边,吧嗒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眼神带着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这网眼匀称,结节紧实,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比我那毛手毛脚的儿子强多了。”
高永纯用欣赏的眼光瞅着眼前的丫头片子:“秀平啊,你这丫头真不简单,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小不点的时候捡箩上虾,到后来当小牛倌,再后来上了几天学,这又捞不着上学了,现如今,你一步步走来,不容易啊!你这孩子可真让我佩服,男娃都不如你啊!”
高秀平抿嘴笑了笑,没抬头,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梭子:“高叔叔,您过奖了。我就是想着,网织得结实些,鱼儿就跑不了,大家伙的日子也能更宽裕些。”
她手指的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那根线连接着她的心跳。她发现织网节奏与心跳同步时,会释放一种独特的快乐。梭子在她手里,起初像条不听话的泥鳅,有一次直接白天在田里劳作的疲惫,似乎在这专注的编织中悄然消散。她抚摸着自己织的那片新网,再修补着这张旧网,心中涌动的不仅是成就感,还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她觉得自己织的不是网,是希望,是连接这片土地和那片母亲惧怕的大海之间的纽带。她补网时的认真劲儿,让渔民们在嘀咕:“这丫头莫不是把每个网眼都当学生在点名吧!”
然而,这份隐秘的喜悦,总会在踏进家门时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母亲曲桂娥坐在灯下纳鞋底,看到女儿回来,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她沾着泥土和些许线头的裤脚,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没说话,但那无声的担忧像沉重的石头压在高秀平心头。她知道母亲在想什么——那根线,那梭子,那渔网,都通向吞噬了刘乃超的那冰冷无情的大海。
“娘,我回来了。”高秀平尽量让声音轻快些,放下农具,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
曲桂娥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帮她拿毛巾,嘴里念叨着:“洗手就洗手,别把水洒得到处都是。”
高秀平擦着手,偷偷观察母亲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娘,今天我们用苎麻线织网,效果可好了,补过的网也能用。”
曲桂娥叹了口气:“秀平啊,娘知道你为这个家好,可娘就是担心你。”高秀平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娘,您别担心,我就织网,不去海边。而且有这么多人一起,不会有事的。”
曲桂娥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动摇,但还是不放心:“你可得答应娘,不管怎样都不许去海边。”
高秀平连忙点头:“娘,我答应您。我们把网织好,卖了钱给英子治病,让日子好起来。”
曲桂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那就好,娘就盼着咱们家能平平安安的。”说完,母女俩又一起坐在灯下,一个织网,一个纳鞋底,温馨的氛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未知何处是彼岸请大家收藏:(m.zjsw.org)未知何处是彼岸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