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载誉而归，甲等第七名的成绩在小小的清风书院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陈大虎直接把他扛起来在校场绕了三圈，嚷嚷着要放鞭炮庆祝，被张瘸子以“太过招摇”为由严厉制止；石小石和赵小五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亮光；连最小栓子和二妞都知道，她们的“柱子哥”考了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名次。
夜凰没有举行什么隆重的庆祝仪式，只是在次日讲课时，淡淡提了一句“铁柱此次府试，尚可”，便一如既往地开始了新的课程。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先生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王铁柱自己也并未因这点成绩而自满。
府城的经历让他开阔了眼界，也更深切地体会到书院所授学问的宝贵。
他主动找到夜凰，希望能将自己府试的见闻、尤其是那篇关于漕运利弊的策论思路，与师弟们分享探讨。
夜凰允了。
于是，讲堂里时常能看到王铁柱站在那块夜凰用来写写画画的大木板前，结合沙盘和简陋的图表，向众人讲解漕运脉络、吏治弊端，以及他自己那些“离经叛道”的改良想法。
陈大虎听得抓耳挠腮，觉得比打架复杂多了；陈宸则目光炯炯，不时提出更刁钻的问题，探讨若是触及既得利益集团该如何博弈；连张瘸子有时都会背着手溜达进来，插上几句关于各地关卡“潜规则”的内幕，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这种开放、务实、学以致用的氛围，正是清风书院与寻常书塾最大的不同。
王铁柱的回归，像是一股活水，进一步激活了书院的学习热情。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涌从未停止。
韩青山回来了。
他带回的消息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
“先生，北疆那边，赵老将军果然动了。”韩青山声音低沉，“他派出的斥候与胡成的亲兵在黑云隘外围发生过几次小规模冲突，双方都抓了对方几个舌头。胡成现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疯狗，一边加紧搜捕‘奸细’，一边疯狂抹除痕迹，那批军械据说已经被连夜转移，不知所踪。另外……”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宸：“京城那边也来人了，领头的是个太监，带着一批身手极好的‘暗影’，已经在黑云隘现身。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灭口和清理首尾来的。”
陈宸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握紧，指节泛白。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太监”和“暗影”亲自出动，还是让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夜凰神色不变，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赵老将军那边，态度如何？”
“赵老将军似乎拿到了些切实的证据，已经秘密上奏朝廷了。但奏章能否顺利抵达天听，犹未可知。他现在按兵不动，似乎在等待时机，或者……等我们这边更多的‘料’。”韩青山答道。
“意料之中。”夜凰微微颔首，“朝堂之上的大人们，最擅长的便是权衡与等待。既然他们想等，那我们就再给他们加一把火。”
她目光转向陈宸：“你带回来的那个徽记，张瘸子那边有眉目了吗？”
陈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回道：“张管事动用了不少关系，初步查明，那徽记属于一个叫‘影阁’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非常隐秘，专门接手一些见不得光的委托，据说与朝中某些大人物关系匪浅，但具体是谁，尚未查清。”
“影阁……”夜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藏得更深。能调动影卫，又能联系影阁，这位刘侍郎，或者说他背后的人，能力不小。”
她沉吟片刻，下令道：“韩青山，你带几个人，想办法将影阁可能与北疆军械案有关的消息，透露给赵老将军的人。记住，要做得干净，像是他们自己查到的。”
“是！”韩青山领命。
“陈宸。”
“学生在。”
“你这次做得很好，但也彻底暴露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书院半步。你的功课，转为侧重权谋韬略与局势推演。我会将听雨阁目前能接触到的、关于京城各方势力的零碎信息交给你，你要尝试将它们拼凑起来，分析出可能的盟友与敌人。”
“学生明白！”陈宸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这正是他渴望学习的。
“铁柱。”
“学生在。”王铁柱上前一步。
“院试在即，你的功课不可懈怠。但也要开始留意府城乃至州一级的官场动态、士林风向。那位赵会长的名帖，是个不错的起点，可保持适当联系，但切记，莫要深交，莫要承诺。”
“是，先生。”王铁柱沉稳应下。
一条条指令发出，夜凰从容调度，将外部压力转化为内部成长的动力。
危机亦是机遇，她要将这次北疆风波，变成磨砺这些少年锋芒的最好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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