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李腾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感唤醒的。窗外依旧是熟悉的鸡鸣和扫地声,但在他听来,却似乎少了往日的沉闷,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张薇那双清澈的眼眸和温柔的笑容,如同昨夜印在他心版上的月光,经过一夜的沉淀,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清晰明亮起来。
他依旧认真地打扫办公室,打开水,誊写文件,但心思却时不时地飘向街尾那座安静的校园。王守礼主任似乎察觉到了他今天有些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但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张小斌则依旧沉浸在他那永远对不齐的表格数据里,唉声叹气。
上午的工作间隙,李腾鼓起勇气,假装随意地向张小斌打听起中心小学的情况。
“中心小学?哦,你说张薇老师啊?”张小斌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东月师范毕业的,今年刚分来,人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可是咱们青林镇一枝花。怎么,昨天溜达碰上了?”
李腾的脸微微发热,含糊地应了一声。
张小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光不错。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咱们镇上看张老师的人可不少,包括……”他朝钱卫东副镇长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钱镇长他家那个外甥,也在打主意呢。你小子,竞争激烈哦。”
这话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李腾一下。他没想到,张薇的出现,不仅照亮了他的世界,也可能将他带入另一种无形的人际旋涡。但他很快将这点不快压了下去,毕竟,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中午在食堂,他果然注意到钱卫东那个在镇农技站工作的外甥,一个穿着时髦夹克、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男人,正和几个同伴高声谈笑,目光不时瞟向教师就餐的区域。李腾默默低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下午,王守礼安排李腾整理办公室角落那个积满灰尘的旧书柜,里面堆放着多年积存下来的旧报纸、过时文件和少量书籍。这任务枯燥,却正合李腾心意,他可以暂时逃离那些令人头疼的表格和电话。
就在他搬动一摞泛黄的《东原日报》合订本时,几本被压在底下的、封面破损严重的旧书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抽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眼前不由得一亮。
那是几本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版的文学作品选集,封面虽然褪色,书页也已发黄脆化,但书名依然可辨:《外国短篇小说选》、《唐诗三百首详析》、《鲁迅杂文集》,甚至还有一本纸张粗糙的《红与黑》译本。
在这信息闭塞、文化娱乐近乎荒漠的青林镇,这几本旧书的出现,不亚于在沙漠中发现了一小片绿洲。李腾如获至宝,一本本仔细翻看,仿佛嗅到了久违的、来自文明世界的墨香。这些书籍,与他皮箱里那些专业课本和笔记不同,它们代表着一种超越现实琐碎的精神食粮,是他与过去那个热爱文学的自己之间,最后的维系。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他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本相对完整的《唐诗三百首详析》和那本《外国短篇小说选》,走到王守礼桌前。
“王主任,这几本书……我看放在柜子里也是浪费,能不能……借给我看看?”他有些忐忑地问,担心被批评不务正业。
王守礼抬起眼,看了看那两本旧书,又看了看李腾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渴望,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神色,有讶异,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追忆。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挥了挥手,淡淡地说:“拿去吧。别耽误工作就行。”
“谢谢主任!”李腾心中一阵雀跃,如同得到了什么珍贵的奖赏。
下班铃声一响,李腾便揣着那两本旧书,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再次走向中心小学。夕阳依旧,琴声未闻。他站在校门口,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张薇正在教室里批改作业,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李腾,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李干事?你怎么来了?”
“张老师,”李腾有些不好意思地举起手中的书,“我在办公室整理东西,找到了几本旧书。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就拿来给你看看。”他将《唐诗三百首详析》递了过去。
张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注入了星光。她放下红笔,接过那本泛黄的书,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欣喜:“呀!是《唐诗三百首》!还是带详细解析的版本!我在师范的时候就想找一本这样的书呢!太好了!”她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向李腾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
“还有一本小说选,”李腾扬了扬另一本,“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看。”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张薇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书的封面,仿佛那是什么无价之宝,“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就是能找到的书太少了。学生们除了课本,几乎接触不到别的读物。”
看到她如此高兴,李腾的心中也充满了满足感。他顺势说道:“我看学校好像有个图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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