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镇竹编厂的改制风波,如同夏日里的一场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但终究是滋润了干涸的土地,带来了焕然一新的气息。新成立的“青林竹艺股份合作社”挂牌运作后,生产效率明显提升,老师傅们有了技术分红,干劲十足,年轻学徒们也看到了盼头。那份由李腾主导、几易其稿的改制方案,不仅成了合作社的“根本大法”,其副本在送交县委县政府备案后,竟也悄然在县里几个面临类似困境的集体企业中流传开来,成了他们私下参考的范本。
李腾的名字,随着竹编厂的成功改制,不再仅仅局限于青林镇党政办那个写材料的笔杆子,而是在县里某些关注基层改革的领导心中,挂上了一个“懂经济、有思路、能干事”的标签。
这天上午,李腾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近期收集的关于周边县市土特产销售渠道的信息,电话铃响了。是党委书记周德海亲自打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同往日的郑重:“李腾啊,手头工作先放一放,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李腾心下微疑,周书记很少用这种语气叫他。他迅速整理好桌面,快步走向周德海的办公室。
推门进去,只见周德海正陪着一位四十岁出头、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交谈。见到李腾进来,两人都停下了话头。周德海脸上露出笑容,介绍道:“东升科长,这就是李腾。李腾,这位是县委组织部的赵东升科长,你青干班的老班主任,还记得吧?”
李腾心头一跳,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亲自下来,而且还是在他青干班结业后不久,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他连忙上前,恭敬地问好:“赵科长好!老班主任,怎么会不记得,在青干班期间受益匪浅。”
赵东升微笑着站起身,主动伸出手和李腾握了握,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道:“李腾同志,不错,精神头很足,比在青干班的时候更显沉稳了。”他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组织干部特有的气场。
“谢谢科长鼓励,在基层锻炼多,学的都是实在东西。”李腾谦逊地回答,心里快速盘算着这次谈话的可能议题。
周德海笑着打圆场:“东升科长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下我们镇近期的一些工作情况,特别是企业改制方面的。你是具体经手人,就由你向科长详细汇报一下。”说着,他示意李腾在旁边的沙发坐下。
谈话的氛围看似轻松,但李腾知道,这绝非一次普通的汇报。组织部的考察谈话,往往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东升打开笔记本,拿出钢笔,姿态从容:“李腾同志,不必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竹编厂的改制,县里主要领导很关注,也肯定了青林镇敢于探索的精神。我这次来,是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在这个过程中,你个人具体做了哪些工作,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如何思考和解决的?”
这个问题看似宽泛,实则精准地指向了干部的能力素质——执行力、破局力、思考力。
李腾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在脑海中复盘过无数次的改制过程,条理清晰地娓娓道来。他没有居功,首先强调了镇党委、政府的正确决策和周德海书记、吴国忠镇长的信任与支持,然后才切入自己在老书记点拨下,如何从最初的迷茫到深入调研,如何在与职工、老师傅的反复沟通中摸清痛点,如何在外出联系业务时“灵光一现”想到引入外部资本和股份合作制,以及在谈判中如何平衡各方利益,最终促成新方案落地。
他讲述的时候,数据准确,事例生动,既有对宏观政策的理解(“我们认为,中央提出的放开搞活乡镇企业,核心是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激发内生动力”),也有对微观人性的洞察(“老职工们抵触,不是反对改革,是怕失去依靠,我们要给他们新的、更可靠的依靠”)。他没有回避钱卫东等人的冷眼旁观,但将其转化为改革必然伴随不同声音的客观现象,显得格局更大。
赵东升听得非常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几句,偶尔插话问一两个细节,比如:“当时想到联系县外那家文创企业,是基于什么考虑?”“在安置方案上,你们是如何测算,确保老职工基本生活不受影响的?”
李腾一一作答,思路清晰,论证扎实。
随着谈话的深入,赵东升的问题开始超越竹编厂本身,转向更广阔的层面。他合上笔记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李腾脸上:“李腾同志,竹编厂的改制,可以看作是一个点,解决了历史遗留问题,盘活了一个厂子。但是,站在全镇经济发展的角度,你认为青林镇未来的出路在哪里?或者说,除了解决这些‘存量’问题,在培育‘增量’方面,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触及了李腾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的核心。他意识到,这是展现他战略眼光和未来工作潜力的关键时刻。
他略一沉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郑重开口:“赵科长,周书记,关于青林镇的未来发展,我确实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竹编厂的成功改制,给了我们信心,但也提醒我们,单纯依赖传统手工艺,规模有限,抗风险能力也弱。青林镇的优势在于生态,在于这片未经大规模工业污染的山林土地。劣势是交通不便,工业基础几乎为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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