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云深别苑避暑归来,沈清玄便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再难有片刻清闲。他心中揣着那头等大事,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奔走。
回京第二日,他便寻了个由头,郑重其事地回了安远侯府,直奔主院寻父母。
安远侯沈屹川正值壮年,面容俊朗,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尤其那双遗传给了儿女的桃花眼,因岁月沉淀而显得沉稳。侯夫人苏氏则保养得宜,眉目如画,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的褙子,气质雍容华贵,沈清玄那精致的轮廓,大半是承袭自母亲。
此刻,看着一向洒脱不羁的儿子如此郑重其事地跪在面前,两人皆是一愣。
这一跪,让沈屹川与苏夫人都愣住了。苏夫人连忙起身想去扶:“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父亲,母亲,”沈清玄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儿子心中已有心悦之人,欲娶她为妻,恳请父亲母亲成全,为儿子遣媒提亲。”
沈屹川沉吟道:“哦?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我儿如此倾心?”
“是……镇北将军府上的林玉,林姑娘。”沈清玄说到心上人的名字,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柔。
“林玉?”苏夫人微微蹙眉,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可是……那位因救顾将军而被接入府中照拂的孤女?”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并非她看重门第,只是儿子是侯府嫡子,他的正妻,家世、品性皆需慎重。
“正是。”沈清玄抬头,目光恳切,“母亲,阿玉她虽出身不显,但品性纯善,聪慧坚韧,儿子与她相识已久,深知其心。儿子是真心悦她,非她不娶。恳请父亲母亲遣媒人前往将军府提亲,成全儿子!”
沈嵘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答应,只道:“你可知,娶她为妻,意味着什么?京中诸多闲言碎语,你可能护她周全?侯府宗妇之责,她可能担当?”
“父亲!”沈清玄语气斩钉截铁,“儿子既然认定她,便自有能力护她一世安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至于宗妇之责,阿玉聪慧,假以时日,必能胜任。若父亲母亲不放心,可慢慢教导。儿子此生,只愿与她携手。”
沈屹川和苏氏闻言,想起儿子为了妹妹,为了家族,不得不以身犯险,男扮女装代嫁入将军府,战战兢兢度过一年光景,他们做父母的,心中岂能不愧疚,不心疼?
如今见他终于摆脱桎梏,重新做回他自己,那份想要补偿,成全的心便占了上风。沈屹川看着儿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叹了口气,伸手虚扶:“你先起来说话。”
苏夫人心软了一半。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此事……容我与你父亲细细商议。总要先知晓那林姑娘的品性模样,也要顾全将军府与顾将军的颜面。”
沈清玄知道父母已然松动,心中大喜,连忙磕了个头:“多谢父亲母亲!”
与此同时,镇北将军府内,顾北渊也在晚膳后,与沈清欢提起了此事。
书房内灯火通明,顾北渊端坐于书案之后,沈清欢则坐在下首的绣墩上,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烛光映照下,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家常襦裙,多了几分温婉。
“前些时日,沈清玄寻我,”顾北渊开门见山,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言明欲求娶林姑娘为妻。”
沈清欢闻言,眼睛顿时一亮,放下茶盏,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真的?哥哥他终于开口了!这是好事呀将军!” 她早就盼着兄长能得偿所愿,与林玉有情人终成眷属。
顾北渊看着她雀跃的模样,眸色微深,继续道:“林姑娘于本将有救命之恩,如今在府中,亦如同你姐妹一般。她无娘家倚仗,若就此出嫁,难免叫人看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欢脸上,带着商议的意味:“本将之意,欲认林姑娘为义妹,从此她便是我镇北将军府的二小姐。日后从将军府出嫁,也算名正言顺,风风光光。你意下如何?”
沈清欢先是一怔,随即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用力点头:“将军思虑周全!如此甚好!阿玉妹妹性子好,我早就将她当做亲妹妹一般。若能从将军府出嫁,自是再好不过,看以后谁还敢背后嚼舌根!” 她言语间满是维护之意。
顾北渊见她并无异议,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点了点头:“既如此,明日便寻个时机,与她说明。”
翌日晚膳,沈清欢特意吩咐厨房多备了几样林玉爱吃的菜式,又亲自去听雪轩邀她一同用膳。
花厅内,灯火温馨。顾北渊坐在主位,林玉坐在沈清欢旁边。席间,沈清欢一如往常,笑语晏晏,不时为林玉布菜,说着京中趣闻,气氛融洽。
用罢晚膳,下人撤去残席,奉上清茗。顾北渊轻呷了一口茶,目光转向安静坐于一旁的林玉。
烛光下,林玉穿着一身浅碧色绣萱草的衣裙,乌发如云,仅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越发显得小脸莹白,眉眼精致,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气质。她似乎察觉到顾北渊的视线,微微抬起眼帘,眸光水润,带着些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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