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凝固的墨块,将城市边缘那片低矮拥挤的棚户区彻底吞没。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灯火还在破败的屋檐间挣扎,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微弱地映照着脚下坑洼积水的窄巷。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种复杂的、令人窒息的味道:潮湿的霉味、垃圾在角落里悄悄腐败的酸臭、劣质煤球燃烧不充分产生的呛人烟味,以及一种属于底层挣扎生活的、无法言说的沉重压抑。
石小凡高大的身影从堆满废旧家具和烂菜叶的巷子深处转出,脚步看似沉稳,却仿佛踏在无形的荆棘上,带着洗刷不掉的、从另一个世界沾染的风尘与刻入骨髓的疲惫。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肩头处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但这已是他最好的一件衣服。他小心地避开一滩在月光下反射着油腻光亮的污水,走向那扇熟悉的、锈迹斑斑的铁皮门。
门旁的墙壁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牛皮癣广告覆盖又撕扯,只剩下斑驳的残骸,最显眼的还是那个用红漆粗暴刷上的、巨大的“拆”字,像一道狰狞的伤疤,预示着这里终将消失的未来。石小凡的目光在那个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随即又归于沉寂。
他推开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铁门,一股更浓烈的、独属于他家的气息扑面而来——廉价煤球味、隔夜寡淡饭菜味、还有母亲常年贴的、味道刺鼻的廉价草药膏贴气息。这就是他的家,他唯一的港湾,也是他所有谎言和痛苦的源头。
楼道里漆黑一片,声控灯早就坏了不知多少年,从未有人来修过。他早已习惯这片纯粹的黑暗,像一头夜行动物,凭着肌肉记忆和远超常人的感知,无声地摸上那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塌陷的木楼梯,脚步放得极轻,极轻,生怕惊扰了门内那个劳累了一天、理应早已熟睡的人。
走到家门口,那扇薄薄的、甚至能看到里面灯光的木门,似乎连声音都遮挡不住。他屏住呼吸,侧耳,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里面一片死寂,只有母亲偶尔因酸痛而翻身,压动那张老旧木板床发出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以及她压抑着的、轻微的呼吸声。
她睡了。他心下稍安,一股混合着负罪感的虚弱放松感掠过心头,但随即又被更沉重、更冰冷的愧疚所取代。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串冰冷的钥匙,摸索着找到最长的那一把。钥匙尖端插入锁孔,发出细微却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如同惊雷般刺耳。
他心脏猛地一缩,动作凝固了一瞬,才更加缓慢、更加轻柔地开始转动。就在锁舌即将缩回的刹那——
“小凡?……是……是你回来了吗?”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睡意和无尽担忧的、沙哑至极的声音,突然穿透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石小凡的全身肌肉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是母亲,吴秀芹。她根本没睡!她一直在等!
“……妈?”他喉咙发紧,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是……是我。您怎么……还没睡?”
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窸窸窣窣的摸索声,以及拖鞋虚弱地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啪嗒。门后的老旧插销被费力地拉开。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条缝。
昏黄黯淡的灯光瞬间从门缝中涌出,如同舞台追光,猛地打在石小凡脸上,刺痛了他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也瞬间照见了他脸上还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深沉的疲惫与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母亲吴秀芹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身上只披着一件打满补丁、颜色褪尽的旧棉袄,抵御着深夜的寒气。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脸上被岁月和辛劳刻满了深深的沟壑,一双眼睛因为长期缺乏睡眠和过度忧虑而布满了浑浊的血丝,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和恐惧,死死地盯着他。
“等……等你啊。”她说着,声音里的疲惫浓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侧过身,让出狭窄的通道,声音虚弱,“快……快进来,外面冷风飕飕的,别冻着了。”
石小凡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快速闪身进了屋,反手轻轻将门关上,落栓。狭小逼仄的房间几乎一览无余:一张摇摇晃晃的旧桌子,两张腿脚不平的板凳,一个用砖头和泥巴砌成的简陋灶台,角落里堆放着母亲天不亮就要拉出去摆摊卖的、已经不那么新鲜的蔬菜,散发着一股萎靡的土腥气。最里面,用一块洗得发白、印迹模糊的旧床单勉强隔开的空间,就是母子俩睡觉的地方。空气中混杂着廉价膏药刺鼻的味道、蔬菜的清苦味和一种属于贫困的、无法挥散的沉闷气息。
昏暗的灯光下,吴秀芹的目光像最精细的探照灯,又像是受惊母鸟警惕的审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几乎一寸寸地扫描着儿子,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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