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阴冷与血腥气还未消散,萧厉瘫倒在祖宗牌位前,抽搐吐血的场景,像烙印一般,深深印在了每一个萧氏族人心上。
那几页边缘焦黑、沾着萧辰掌心灼伤血渍的账页,犹如烧红的铁证,宣告了萧厉一脉长达百年的贪墨行径就此终结,也彻底撕开了萧家表面维持的虚伪宗法秩序。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
县衙书吏带着那份记录着萧辰字字如刀般指控的笔录,以及那几页残破的铁证匆匆离去,预示着萧厉一脉即将面临的灭顶之灾。
族老们失魂落魄,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再也没人敢对萧辰母子颐指气使,甚至连目光都不敢与他们相接。
萧宏不知所踪,他那一系的仆役更是树倒猢狲散,整个萧家坞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山雨欲来的死寂之中。
然而,压在萧辰心头的巨石却丝毫没有减轻。
祠堂里的胜利,只不过砸碎了悬在头顶的一把刀而已。
而另一把更致命的利刃——玄冰草所需的三千两白银,依旧高悬在他头顶!
青凤在破屋的草席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紧紧牵动着萧辰和金凤那紧绷的神经。
母亲柳氏虽然因为萧厉的倒台,暂时免受宗族的压榨,但沉疴痼疾仍未痊愈,脸色蜡黄,咳嗽声不断。
“金凤,银子……还差多少?”
萧辰靠坐在冰冷的土炕边,肋下包扎的布条又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祠堂里为了抢夺账页而受伤的灼痛,以及崩裂的伤口,就像无数钢针在他体内搅动,但他的眼神依旧沉静而锐利,宛如即将扑食的受伤野狼。
金凤小心翼翼地从炕洞深处取出一个粗布小包,里面装着变卖黄金玉瓜所得的银钱,还有之前零零碎碎积攒下来的,以及几件母亲压箱底、早已黯淡无光的旧银饰。
“辰哥,加上这些首饰……统共……统共四百一十二两七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离三千两……还差……还差得太远了……”
两千五百八十七两三钱的巨大差距,如同冰冷的深渊,横亘在青凤脆弱的生命线上。
绝望的气息在这破旧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辰哥儿!辰哥儿!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伯惊慌失措的声音像炸雷一般在门外响起,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死了!好多人……好多人死了!就在……就在堡子外面的河沟子边上!”
萧辰心头猛地一沉!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祠堂的混乱、萧厉残余势力的疯狂报复、水源……他急切地看向张伯:“怎么回事?说清楚!”
“是……是水!堡子外面那条小河沟的水!今天早上,好多人去挑水,回来就……就上吐下泻,浑身发烫!堡子东头的王麻子,中午就不行了!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人……人硬了!
还有李寡妇,她家小子……刚才也……也咽气了!堡子里……堡子里好多人都倒下了!都说是……是瘟疫!是瘟神老爷降灾了!”
张伯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瘟疫!
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让金凤和柳氏面无人色!
在这个时代,瘟疫可比刀兵更加可怕,简直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一旦蔓延开来,必定十室九空!
“河沟水……”
萧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万载玄冰!
祠堂混乱,萧厉倒台,水源无人看管……这肯定是报复!
一定是萧厉的残余势力,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萧宏那个疯子,在绝望中往水源投毒!
用这种最恶毒的方式,拖着整个萧家堡乃至周边的人一起陪葬!
“娘!金凤!你们待在家里,门窗关紧,任何水都不能喝!
张伯,用布捂住口鼻,去告诉所有还没倒下的族人,立刻停止饮用河水!烧开水喝!”
萧辰强撑着站起身,不顾肋下的剧痛,抓起一件旧布撕开,迅速打湿后蒙住自己的口鼻,“我去看看!”
“辰哥!你的伤!”金凤惊呼。
“辰儿!”柳氏挣扎着想要起身。
“待着!”
萧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萧家堡东头,靠近引水小河的洼地,此刻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低矮的窝棚和土屋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呕吐物、排泄物混合着草药焚烧也掩盖不住的死亡气息。
哀嚎声、痛哭声、绝望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几具用草席简单覆盖的尸体横陈在路边,苍蝇嗡嗡地盘旋着。
一些症状较轻或尚未染病的族人,脸上蒙着布片,眼神空洞麻木,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疯狂地蔓延开来。
有人试图逃离堡子,却被几个手持棍棒、还算强壮的族人惊恐地拦在路口:“不能走!出去会把瘟神带到别处!要死……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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