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名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用手指在沙盘上轻轻一点,指尖落在郾城旁的一处山谷,淡淡地说道:“完颜活女,有勇无谋,杀他算不得什么大功。我军伤亡多少?”
冰冷,严苛,不带一丝夸奖,像一盆冰水精准地泼在那点刚冒头的骄傲上。
这句台词,如同当头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红星心中那团名为骄傲的火焰。他能感觉到,一股委屈、不解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他明明打了大胜仗,为何换不来父亲的一句肯定?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将军,不是在向父亲撒娇的孩子。
他低下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我军……伤亡八百。”说这话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这是他在梦里试了无数次的细节,表现那份不愿提及却又必须直面的沉重。
“八百条性命,换一个莽夫的头颅。”陈道明的目光终于从沙盘上移开,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盔甲直抵人心,“岳云,你觉得,这笔账划算吗?”
在那一瞬间,李红星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被那道目光刺穿了。他所有的骄傲、喜悦、委屈,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他明白了,父亲不是不为他高兴,而是在用这种最严酷的方式,教导他什么是真正的为将之道——胜利不是目的,守护每一个士兵的生命才是。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嘴唇微微颤抖,一种羞愧与醒悟交织的情感,在他的脸上清晰地呈现出来。他想反驳“末将是为了尽快夺回城池”,却在那道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末将……知罪。”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却又带着少年人知错就改的磊落。
“起来吧。”陈道明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丝,像冰封的河面裂开一道缝隙。他走上前亲手将李红星扶了起来,掌心的温度透过厚重的盔甲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记住,你是我岳飞的儿子,更是岳家军的少将军。你的肩膀上,扛着数万兄弟的性命。打胜仗是你的本分,打一场伤亡最小的胜仗,才是你的本事。”
说完,他重重地拍了拍李红星的肩膀,力道不轻却带着期许。
“咔!过!”郑龙导演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甚至带着点激动,“漂亮!太漂亮了!这才是我要的父子戏!”
当导演喊“咔”的那一刻,李红星才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戏,给他的压力,比在训练基地挥舞一天铜锤还要巨大。
陈道名老师的表演,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爆发,而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碾压。他只是用最平淡的语气,最细微的眼神变化,就将那种如山父威和元帅气度演绎得淋漓尽致。
并且完全掌控了整场戏的节奏,像牵着一根无形的线,逼迫着李红星不得不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去应对,去做出最真实的反应。
这已经不是在演戏,而是在偷师。李红星感觉自己像个海绵,贪婪地吸收着陈道名老师释放出的每一点表演养分——那看似随意的转身,那轻重恰到好处的语气,那目光落点的精准,都是他需要学很久的学问。
“小子,不错。”陈道名老师已经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脸上那股威严散去,换上了温和的笑意。他看着还在喘气的李红星,眼底带着赞许,“反应很快,接得住我的戏。”
得到这位泰山北斗般的耆宿如此直接的夸奖,李红星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是……是您带得好,陈老师,我……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做好。”
“别紧张。”陈道名笑着摆了摆手,语气像长辈对晚辈,“你很有灵性,是个天生吃这碗饭的料。不过,刚才有一点稍微过了一点点。”
他没有回休息区,而是直接留在原地,耐心地给李红星复盘刚才的表演:“你刚进帐时,抱拳的手太抖了。岳云是勇不是莽。他打了胜仗心里高兴,但面对岳飞,他首先是下属,其次才是儿子。那份喜悦,应该藏在恭敬之下,通过眼神里一丝藏不住的光来表达,而不是通过颤抖的双手。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红星听得如醍醐灌顶,连连点头。这几句话,点破了他昨晚反复琢磨却始终没理顺的关窍——表演不是把情绪堆在脸上,而是藏在细节里,让观众自己品出来。这比他自己对着镜子练一百遍都有用。
“谢谢陈老师!我明白了!”他郑重地鞠了一躬,眼神里满是感激。
这一幕,被剧组里的许多人看在眼里。他们都没想到,陈道名老师竟然会如此耐心地去指点一个新人——这位老戏骨在片场向来话少,更别说主动给年轻演员说戏了。
这不仅是对李红星演技的认可,更是一种无声的、极具分量的提携。
李红星站在原地,看着陈道名老师走向休息区的背影,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自己今天不仅完成了一场精彩的对戏,更偷到了真正的师。这条路,他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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