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城的狂欢仍在继续,绿白红三色旗几乎插满了每一条街道的窗口,欢呼声浪仿佛要掀翻这座永恒之城的古老穹顶。然而,仅仅隔着一条台伯河,在梵蒂冈的高墙之内,气氛却如同极地冰封,死寂、凝重,弥漫着无以复加的悲愤与冰冷的敌意。
教皇庇护九世,这位年事已高、性情固执且在此刻深感被上帝和世人共同背叛的老人,自意大利军队跨过庇亚门的那一刻起,便彻底断绝了与外部世俗世界的一切友好往来。他召回了所有派往意大利境内的代表,将自己严密地封闭在梵蒂冈宫殿的深处。通过一份由枢机主教团联署、措辞严厉到极致的通谕,他向全世界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通谕中,他痛斥意大利王国的行为是“亵渎神圣的掠夺”、“撒旦的胜利”,是“对基督在世代表的公然绑架”。他宣布自己从此成为“梵蒂冈的囚徒”,以此控诉这“骇人听闻的暴行”。他发誓绝不踏出梵蒂冈一步,也绝不再给予“篡位者”维托里奥·埃马努埃莱二世国王任何宗教意义上的认可——那传统的“宗座祝福”永远消失了。最严厉的是,他宣布开除国王和首相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的教籍,尽管在政治意义上,这道谕令已不如中世纪时那般具有毁灭性,但其象征性的诅咒力量,依然在全球十亿天主教徒心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梵蒂冈成了一座自我封闭的孤岛,里面充斥着祷告、悲叹和一种绝不妥协的决绝。
站在奎里纳莱宫(已被定为新的王宫和政府所在地)的办公室窗前,亚历山德罗·科斯塔能够清晰地望见不远处圣彼得大教堂那宏伟的穹顶。军事上的胜利是干净利落的,但他深知,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一个充满敌意、且能调动全球性宗教力量的教皇,是刚刚统一的意大利在国际舞台和国内稳定方面一个巨大的、持续的负资产和隐患。这种尖锐的对立绝不能无限期地持续下去,必须被尽快纳入一个可控的、法理的框架之内。
“我们不能让世界认为意大利是一个依靠武力迫害信仰、掠夺教产的野蛮国家。”亚历山德罗在内阁紧急会议上,对核心成员们说道,语气冷静而务实,“我们必须主动出手,给全球天主教界一个看似合理的交代,更重要的是,给我们自己一个管理罗马、处理教廷关系的法律依据。我们需要一部法律,来界定这种前所未有的、畸形的政教关系。”
他授意司法大臣菲诺基亚罗伯爵,以内阁的名义,以最快速度起草了一份《教皇及其圣座保障法》(简称《保障法》)草案,并立即提交给正在适应新环境的罗马议会审议。
草案内容一经公布,立刻在议会引发了山呼海啸般的激烈辩论,其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往任何关于经济或军事的议题。
保守派和虔诚的天主教议员(尽管人数不多,但声音尖利)激烈反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光明正大地收回了自古属于意大利的罗马,为什么还要像进贡一样,承认那个失败者拥有‘主权’?还要用纳税人的钱给他巨额年金?这是胜利者的屈膝。”
另一极,激进左派和强硬统一派同样极度不满:“太过妥协,太过软弱。教廷已经失去了世俗权力,成了瓮中之鳖,凭什么还享受如此超然的特权和巨额供养?我们应该趁机彻底清算教产,将教会完全置于国家法律和管理之下,实现真正的政教分离。”
以亚历山德罗为首的主流务实派则力主通过。亚历山德罗亲自走上议席,进行了一场冷静而极具说服力的演讲:“先生们,请清醒一点。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失去了领土的世俗君主,他是全球亿万天主教徒的精神领袖。武力可以占领城墙,但无法征服人心,更无法熄灭信仰。我们的目标不是毁灭天主教,而是构建一个现代的、世俗的意大利国家。《保障法》不是屈辱,它是智慧和实力的体现,是用法律和金钱换取实质稳定和国际理解。”
他逐条剖析法案的深层目的:“第一,它向世界宣告:意大利尊重宗教信仰自由,教皇的宗教权威在其狭小领域内(梵蒂冈)将得到绝对保障,他依然是圣彼得的继承者——这安抚了全球信徒。
第二,承认教皇在梵蒂冈境内享有‘主权’和人身不可侵犯权,实质上是将他的活动范围和法律地位固定化、无害化,解决了‘囚徒’这个煽情称号带来的道德困境,把他圈定在一个精致的‘笼子’里。
第三,巨额年金(每年322.5万里拉)看似高昂,但这是为我们终结教皇国千年统治支付的‘补偿金’,买断的是他未来以‘贫困’为由向国际天主教界求援、制造事端的可能性,显示的是王国的‘慷慨’与‘负责’。
第四,保障其通讯和外交使节权利,维护其宗教职能,则是为了减少国际行政运作的麻烦。
而这一切的交换条件是什么?”亚历山德罗声音陡然提升,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是教皇国世俗统治的永久、法律上的终结。教廷必须,也只能在这个法律划定的范围内行使其权力。这不是谈判,先生们,这是胜利者单方面制定的游戏规则,是为了国家最高利益而采取的主动、理性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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