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明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用视觉,也不能用标准的听觉。
那么,还剩下什么?
他的目光,在沙盘空间中,落在了每一次颠簸时,自己与陈书文身体发生的“碰撞”上。
一个全新的,更加大胆,也更加匪夷所思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轰然诞生。
用身体的触碰节奏,作为暗号!
外界,囚车恰好碾过一个凹陷的井盖,车身猛地向左一沉,又被弹簧狠狠地甩了回来。
机会!
楚夜明的身体顺着这股惯性,“身不由己”地撞向了身旁的陈书文。
就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肘,如同经过千百次计算的钟摆,精准而有力地,在陈书文的左侧肋下,用一种特定的节奏,一重两轻地顶了三下。
这并非胡乱的碰撞。
这是他们在军统的秘密训练营里,教官为了应对被俘、被堵嘴等极端情况,专门教过的一种紧急触碰信号!
它只有一个意思:“准备突击!”
“唔!”
陈书文的身体猛地一僵!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颠簸中一次寻常的碰撞。但那一下重、两下轻的独特节奏,如同三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麻木和绝望!
这……这个节奏……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摩斯密码,这不是任何一种他学过的密码!这是训练营里,教官在最后一堂课上,作为“最后的保命符”,教给他们这些核心成员的终极信号!
教官说过,这种信号,一辈子可能都用不上一次,但只要用上,就代表你身边有绝对可以信任的同志,在向你发出并肩作战的邀请!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从他僵硬的脊椎瞬间窜上天灵盖,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一刹那凝固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眼前这个被他视为叛徒、魔鬼、刽子手的“阎王”,这个亲手将他打倒、抓捕、审讯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叛变!
那些看似残忍的手段,那场逼真到让他肝胆俱裂的审讯,全都是演给敌人看的戏!
原来,他一直在用一种自己无法想象的方式,试图拯救自己!
一股混合着震惊、狂喜、委屈、以及巨大悲怆的滔天巨浪,狠狠地冲击着他内心的堤坝,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嘶吼出来。
原来,地狱里开出的花,不是为了向阎王献媚,而是为了将这炼狱,烧成灰烬!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身体发生剧烈的颤抖。
他必须回应!他必须让同志知道,自己已经收到了信号!
几秒钟后,囚车又是一次轻微的颠簸。
陈书文放在膝盖上的手,五指猛然收紧,用指甲在自己的大腿囚服上,同样以一重两轻的节奏,狠狠地掐了三下!
这个动作被他身体的晃动完美地掩盖了过去,对面的两名日本特工,对此毫无察觉。
但楚夜明感受到了。
他通过陈书文身体瞬间的紧绷,以及那细微的动作,清晰地“读”到了这个无声的回应。
频道,对上了!
楚夜明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同志,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所有的意图。
又一次颠簸来临。
楚夜明再次“不经意”地用手肘,轻轻地顶了陈书文一下。
这一次,只有一下。
代表的指令是:“等我信号。”
陈书文的头,在头套的遮掩下,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一下。
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一种超越语言、超越密码、只属于生死同志之间的绝对默契。
囚车内,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但这一次,空气中不再只有绝望和压抑。
一种名为希望的火种,已经在黑暗中被点燃,正静静地等待着化为燎原烈火的那一刻。
楚夜明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布满污垢的车窗。
车外,阴沉的天空下,那条用巨大石板铺成的、陡峭而蜿蜒的上坡路段,已经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望月坡,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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