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丽的红唇如同沾染了最艳丽的蔻丹，在百乐门迷离的灯光下，勾起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弧度。
她无视了丁默邨伸到一半，准备与她碰杯的手，以及那张略显尴尬的肥脸。
她的目光，如同一束精准的追光，牢牢地锁定了那个从她出现起，就始终保持着冷静与疏离的年轻人。
“这位，想必就是最近在上海滩声名鹊起，让76号都为之侧目的楚副队长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而又暧昧。
“小女子苏曼丽，敬少年英雄一杯。”
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映出她眼底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一个微小但精准的细节，让楚夜明心中微微一凛。
她称呼自己为“楚副队长”。
丁默邨在外人面前，为了给他造势，早已开始用“楚队长”来称呼他。而这个女人，却能精准地说出他真实的职位。
这表明，她对76号内部的人事结构，其了解程度远超一个普通歌女应有的范畴。
这已经不是试探，这是不动声色的示威。
丁默邨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嘴角抽动了一下。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歌女如此无视，这让他颜面尽失。但碍于苏曼丽那神秘的背景，他终究没有发作，只是闷哼一声，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酒。
楚夜明神色不变，仿佛没有察觉到空气中这微妙的交锋。
他缓缓端起自己的威士忌酒杯，与苏曼丽的杯子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敢当。”他的声音冷淡得像杯中的冰块，“苏小姐有事？”
他没有客套，没有寒暄，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将对话的主动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苏曼丽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直接并不意外。她将红唇凑到杯沿，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猩红的液体让她的嘴唇显得愈发娇艳欲滴。
“英雄二字，或许是说笑了。”她放下酒杯，看似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自己胸前的一枚精致胸针，话锋一转。
“只是听闻，楚副队长手段不凡，嫉恶如仇，连日本人都要暂避其锋芒。”
她的语气充满了赞赏，但楚夜明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刻意的吹捧。
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卡座。
“不像有些人，”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轻蔑，“靠着倒卖我们前线将士急需的军火药品发国难财，爬上了人上人的位置，只会躲在背后作威作福，与日本人称兄道弟，真是令人作呕。”
楚夜明的目光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
在那个卡座里，一个身材臃肿、戴着金表、满手都是翡翠戒指的肥胖富商，正与一名穿着佐官制服的日本军官相谈甚欢，不时发出谄媚的大笑。
楚夜明瞬间明白了。
这个女人，是在给自己递话。
甚至，是在给自己递刀。
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进入了绝对冷静的运转状态，沙盘即时开启。
【接收到外部信息：目标人物苏曼丽，提供关于富商‘周福海’的情报。】
【情报内容：周福海，汉奸，通过倒卖军火获利，与日本人关系密切。】
【正在分析苏曼丽此举的真实意图……】
无数种可能性在纯白空间中飞速闪现、碰撞、湮灭。
【可能性一：借刀杀人。利用我‘阎王’的凶名和76号的势力，铲除其商业对手或任务目标周福海。成功率：百分之七十。】
【可能性二：传递情报，示好。将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作为见面礼，试探我的反应，并建立初步联系。成功率：百分之二十。】
【可能性三：陷阱。周福海可能是田中贤二布下的诱饵，此举意在试探我与日本人的真实关系，以及我的行事准则。成功率：百分之十。】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楚夜明缓缓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
“苏小姐说笑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我只是丁主任手下的一条狗。”
他平静地陈述着，目光却看向了身旁脸色阴晴不定的丁默邨。
“主任让我咬谁，我才能咬谁。至于咬下来的是肥肉还是骨头，那都是主任的战利品，与我无关。”
这个回答，堪称滴水不漏。
他既没有接下苏曼丽递过来的刀，也没有拒绝，而是巧妙地将这个皮球，精准地踢回给了在场权力最大的丁默邨。
他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了“工具”的身份之下，让苏曼丽所有的试探都落在了空处。
听到这个回答，苏曼丽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她预想过楚夜明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或是义愤填膺，或是假意推脱，或是顺势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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