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殿最高鉴证室。
空气凝滞如铅,惨白的骨灯光线,均匀泼洒在巨大的玄冰鉴证台上,台面上的寒气丝丝缕缕往上冒,冻得人指尖发凉。
台上的证物,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默默泛着冷光。
左侧:周正德案拓印,陆鸣的膜片。
右侧:状元李案卷宗原件,那页“误勾铁证”刺目地摊开。
中间:王五那幅染血的供状摊开着,字迹扭曲如垂死之蛇的痉挛。那早已发黑的血渍里,似乎还残留着他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声呜咽,随着鉴证室的寒气,幽幽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特使端坐主位,面容古井无波,指尖轻轻搭在扶手上。
文仲与秦广分坐两侧。
秦广的手指,“哒…哒…”无意识地敲击扶手,眼神深处埋着阴鸷,像藏在暗处的蛇。
陆鸣立于台旁,缓缓深吸一口气——
决战,开始了。
“开始。”特使的声音打破寂静。
陆鸣取出拓印膜片,动作快如闪电,先后覆在周正德案、状元李案的篡改笔痕上。
阴气注入的瞬间,膜片上浮现出笔触轨迹——力量爆发点、转折弧度、收笔顿挫,几乎一模一样!
“篡改笔迹高度一致,疑似同一人所为!”
他下意识瞥向秦广——对方嘴角竟有丝极淡的放松,像卸下了半块石头。
不对!王五血书里明明提过“模仿”!
陆鸣心头警铃大作,立刻转向原始笔迹残留。
放大镜下,周正德案的残留工整内敛,每一笔都带着公文吏的严谨;状元李案的残留,却在关键转折处多了丝刻意的圆滑,像画出来的假笑。
是模仿!
他立刻启动笔触轨迹对比仪,水晶沙盘里的细沙,在符文驱动下勾勒出两道轨迹——大部分重合,却在三个关键节点分叉!
那丝圆滑,像白纸上的墨点,格外刺眼。
“模仿痕迹!”陆鸣的声音掷地有声,震得空气都颤了一下,“状元李案的原始笔迹是仿的!真正的书写者另有其人!篡改者在模仿他的笔迹!”
鉴证室里的空气炸了。
文仲猛地站起,椅腿蹭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目光直刺秦广:“能模仿到这种程度,必是长期接触原始笔迹之人!巡察司库房由你掌管,你敢说不知情?!”
“荒谬!”秦广拍案而起,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不过是纸张老化的误差!陆鸣,你敢构陷我?!”
“误差?”特使的声音冰寒,他缓缓起身,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死死锁定秦广,“本使亲眼所见,仪器所显,证据确凿!”
他转向陆鸣,语气不容置疑:“立刻提取笔迹样本,启动墨锭溯源——追出使用者!”
墨锭溯源!阴司最高鉴识手段,能锁定墨锭的制作批次,甚至追溯到使用者!
秦广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瞬间灰败,眼中满是绝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报——!”
急报声撞开房门,带着慌乱的气息:“天庭巡察使驾临!令所有涉案人员即刻前往正堂!”
“天庭巡察使驾临?!”
陆鸣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疼!
明明还有一日,为何突然提前?
是巧合,还是秦广早就布好的后手?
秦广的眼睛骤然亮了!
那死灰般的绝望瞬间被点燃,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炽热。
他佝偻的腰背猛地挺直,像一株吸饱了血的荆棘,声音因亢奋而尖利:“特使大人!文处正!巡察使代天巡狩,天命所归!尔等岂敢以琐事延误觐见?!”
他要借巡察使的威压,中断鉴定!要把真相重新埋回黑暗里!
“秦广!”文仲怒喝,上前一步,“此乃锁定真凶的关键!巡察使若明察,定会让鉴定继续!”
“你敢质疑巡察使的令谕?!”秦广拔高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延误觐见,你担待得起吗?”
特使的手指敲着扶手,“笃…笃…”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在证物与两人间扫过,像是在权衡——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每一秒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陆鸣上前一步,躬身道:“特使大人,卑职有一策:先提取样本封存,片刻即可;再带所有证物与初步结果觐见,既不违巡察使令,又不中断鉴定。”
这是绝境中的破局之法——只要样本在手,真相就不会被彻底掩盖!
特使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准!陆鸣,即刻操作!”
秦广想反驳,却被特使的眼神逼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陆鸣动作。
陆鸣的手稳得惊人,阴蚕丝采样笔沾取墨粉,封入玉盒,朱砂火漆封口——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像过了半盏茶。
“样本封存完毕!”
一行人疾行向判官殿正堂。
回廊里的阴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枯叶,秦广走在最前,背影里的不安与亢奋交织;
陆鸣抱着证物箱,手心全是汗——他有种预感,正堂里的交锋,会比鉴证室更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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