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顾言转身，看向鬼影，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清空这里。断开医疗舱所有的外部维生系统，只保留生命体征监测。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靠近这扇门一步。”
“先生！”
“这是命令。”
鬼影看着顾言的眼睛，最终，还是垂下了头。他知道，当先生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一切已成定局。
很快，实验室内的人被清空。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关闭，指示灯由绿转红。
巨大的医疗基地里，只剩下顾言，和医疗舱里那个生死未卜的季骁。
顾言走到医疗舱的操作台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身份确认，顾言。权限等级：最高。欢迎回来。”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开启舱门。”
“指令确认。”
医疗舱发出一声轻微的泄压声，透明的舱盖，缓缓向上升起，带出了一股森然的寒气。
顾言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他站在季骁的身边，垂眸看着他。
季骁的眉毛上，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冰晶。他的嘴唇呈现出一种青紫色，曾经总是带着阳光笑意的脸，此刻脆弱得像一张白纸。
顾-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指尖却在距离他皮肤一公分的地方停住了。
他怕自己的温度，会灼伤这件完美的艺术品。
也怕这刺骨的寒冷，会让他退缩。
他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纽扣，一颗，又一颗。
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很快，他便赤身裸体。
他躺了下来，躺在了季骁的身边，那个位置，冰冷得像一块万年寒铁。
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在瞬间紧缩，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侧过身，伸出双臂，将那具冰冷的，僵硬的身体，缓缓地，紧紧地，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嘶……”
极致的冰冷，顺着紧贴的胸膛，疯狂地涌入顾言的身体。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由液氮构成的黑洞，正贪婪地吞噬着他身上所有的热量。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颤抖。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
但他抱得很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留一丝缝隙。
“季骁……”他将嘴唇，贴在季骁冰冷的耳廓边，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霜。
“你听得到吗？”
“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你明明说了……让我等你……”
“我来了……我在这里……”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没有回应。
怀里的人，依旧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顾言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急剧下降。监视器上，代表着他生命体征的绿色线条，开始剧烈地波动。
他知道，楚清说对了。
季骁体内的低温能量，正在将他同化。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
不行……不能睡……
他要是睡着了，季骁就真的回不来了。
顾言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的额头，与季骁冰冷的额头，紧紧地抵在一起。
他闭上眼睛，屏蔽了所有外界的干扰。
他开始专注于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寒冷而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季骁……听我的心跳……”
“你听……它在为你而跳……”
“你不是说……喜欢听我的心跳声吗？”
“现在……我让你听个够……”
“所以……你也跳一下……好不好？”
“用你的心跳……回应我……”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顾言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冰窟，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有心脏还在固执地，一下一下地，泵出温热的血液，然后又迅速被寒冷吞噬。
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他的生命力，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抽干。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幻觉。
他看到了A大的篮球场，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那个穿着7号球衣的少年，抱着篮球，站在阳光下，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
少年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色长袜，包裹着劲瘦的脚踝。
他朝他跑过来，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眼神明亮得像星星。
『顾言！发什么呆！接球！』
那是他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
是他的，太阳。
“季骁……”
顾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收紧了手臂，将脸埋在了季骁的颈窝。
“回来……”
“回到我身边……”
“我把我的命……给你……”
“求你……”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永远掌控一切的顾言，在这一刻，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归于沉寂的时候。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紧贴着季骁胸膛的地方，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咚。
很轻，很慢。
却像一道惊雷，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里，轰然炸响。
紧接着，他感觉到，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只手，那冰冷僵硬的手指，似乎……
轻轻地，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顾言感觉自己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又重新，被注入了力量。
他还活着！
他的季骁，在回应他！
也就在同一时刻，医疗舱内，那被顾言设置为最高优先级的紧急通讯频道，突然被强制接通。
楚清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震惊，猛地响了起来！
“顾言！你听着！我破解了林泽在现场留下的一段加密信息！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死季骁！”
顾言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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