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瞬间的吞噬,而是变成了沈皎洁呼吸的空气,流淌的血液,成为了他存在的唯一底色。时间在绝对的虚无中失去了刻度,白天与黑夜的界限被彻底抹去。沈皎洁的世界,只剩下声音——那些被无限放大、扭曲,并在他空洞的内心激起诡异回响的声音。
母亲的脚步声,是他最常“听”到的景象。那脚步声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从门外走廊响起,由远及近,在门口停顿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才极轻地推开门。鞋底摩擦着水泥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她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她会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那轻轻的“磕哒”一声,在沈皎洁耳中清晰得如同惊雷。有时是温热的粥碗,有时是洗好的水果。她从不说话,只是做完这些,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留下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皎洁能“看”到母亲的样子——那日益憔悴的面容,深陷的眼窝里盛满了不敢流出的泪水,鬓角似乎一夜之间冒出的刺眼白发。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忧虑,像无形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成了压垮母亲的负担。这种负罪感,比失明本身的黑暗更加沉重。他蜷缩在床上,像一头受伤的幼兽,用沉默和抗拒筑起一道围墙,将母亲的爱与痛苦一并隔绝在外。
然而,真正的折磨,来自那个不断震动的源头——他的手机。
它被母亲充好电,放在离床头不远的桌子上。起初,它响得很频繁。那熟悉的、专属于尹如月的铃声,像一把淬了蜜的尖刀,每一次振动,都精准地刺入沈皎洁最柔软的心脏。
第一次响起时,沈皎洁像被电流击中,浑身猛地一颤。他几乎能想象出尹如月此刻的样子——可能刚下班,带着疲惫却雀跃的心情拨通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分享一天的琐碎。或者,是在深夜,带着一丝不安和思念,辗转反侧时忍不住的联系。铃声执着地响着,仿佛要穿透这浓稠的黑暗,直接抵达他身边。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伸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喉咙干涩,几乎要发出回应。
但下一秒,现实的冰冷将他彻底冻结。他怎么回应?用这沙哑绝望的声音?告诉她他连眼前的一片漆黑都穿不透?让她听到母亲在一旁压抑的啜泣?不。绝不可以。那个在舞台上光彩夺目、在图书馆与她安静相伴的沈皎洁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被困在黑暗牢笼里的废物。
铃声停了。世界重归死寂。但那短暂的喧嚣,却在沈皎洁的脑海里留下了漫长的回响。他仿佛能听到铃声停止后,电话那头尹如月可能出现的失落叹息,或者她对着忙音低语的那句“怎么不接电话……”的疑惑与担忧。
紧接着,是信息提示音。一声,两声,三声……接连不断。每一声,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心湖的死水,激起一圈圈绝望的涟漪。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但想象力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长。
他“看”到尹如月拿着手机,眉头微蹙,指尖飞快地打字。
“皎洁,在忙吗?”
“怎么不接电话呀?有点担心你。”
“毕业的事情顺利吗?工作找得怎么样啦?”
“看到回我一下好不好?”
“……”
信息的内容在他脑中变幻,从最初的轻松关切,到后来的不安追问,再到最后可能带上的些许委屈和埋怨。每一种可能,都让他心如刀绞。他多想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多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林氏的工作是否顺心,她的身体……有没有再不舒服。那个雨夜他口不择言的伤害,她是否已经原谅?还是,已经成了她决定放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种未知的煎熬,比直接的痛苦更摧残人心。他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而判决书就在几步之外的手机里,他却连伸手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几天后,来电的频率降低了。信息提示音也变得稀疏。这种变化,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引发了更深的恐慌。她是不是放弃了?是不是终于对他失望透顶,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消失”的男友?是不是……有了新的生活,新的陪伴?顾明川的身影,像幽灵一样闪过他的脑海。那个永远温文尔雅、能给她最实际帮助的医生,此刻在沈皎洁的想象中,变得无比高大,衬得他自己愈发渺小可悲。
寂静,不再是单纯的无声。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箱,放大着他内心所有的猜疑、恐惧和自责。每一次手机的沉默,都比它的响起更让他难受。他时而希望它永远别再响,时而又在长久的寂静中,疯狂地渴望那熟悉的铃声再次撕裂这片死寂,哪怕带来的依旧是痛苦。
在这种极度的精神内耗中,沈皎洁的生理状况也起伏不定。头痛仍会不定期袭击他,有时是沉闷的胀痛,有时是尖锐的刺痛。视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那黑暗浓稠得没有一丝缝隙。食欲极差,母亲精心准备的食物,在他嘴里味同嚼蜡,只是为了维持生命而机械地吞咽。他迅速消瘦下去,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即使看不见,他也能从母亲触碰他脸颊时那颤抖的指尖,感受到自己形销骨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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