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驰援!万不可延误戎机!”
三个巨大的惊叹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纸面最下方!
赵宸的手停住。放下炭笔。指尖上沾着的墨,黑得发沉。他拿起旁边那块作为印鉴兵符的半只青铜虎符,沾了鲜红的印泥,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朝着奏疏末尾“赵宸”二字旁边盖下去!
沉重!如同山岳碾过薄冰!
就在这时!
他从玄氅内袋极其隐蔽的暗袋深处,极其缓慢地,捻出了一样东西。
半块玉佩!
通体温润!羊脂白玉!断口处极其粗糙,如同被巨力硬生生掰断!玉质内部那丝天然的十字冰晶纹裂痕迹依旧清晰!断裂的茬口边缘,沾着几点细微得如同尘埃的、极其深暗、粘稠发乌的——碎冰渣?!
冰晶碎渣中凝结的细微乌黑色泽!像狄戎死士身上邪眼符文的碎片……又像是凝固了千年的血垢!
玉牌正面!半条盘踞的螭龙!龙首昂起!下方深深刻着一个篆体大字——
**“稷”**!
二皇子赵稷的信物!!
嗡!
萧屹和高朗的呼吸同时窒息!眼珠子瞬间瞪圆!如同见了鬼!看着赵宸捏着那半块染血的螭龙佩!指尖稳如磐石!将那冰冷的玉块!缓缓按进了奏疏背面早已预留的印鉴空白处!断茬朝外!
玉压纸!棱角分明!
一股冰冷的锋芒如同无形的巨剑,瞬间刺穿了凝滞的空气!赵宸拿起砚台旁那方最普通不过的、刻着粗糙松鹤纹的杂石印章!沾了同样鲜红的印泥!极其精准地!朝着玉佩断口处的锋利棱角侧缘!狠狠按了下去!!
嗞……
印泥与白玉刮擦的声音细微刺耳。
移开印章。
奏疏背面空白处!
一个殷红刺眼!棱角分明!带着狰狞破碎感的——
**“印鉴”**!
由半块断裂螭龙玉佩侧面强行压出的、独一无二、带着玉内十字冰纹肌理的“印痕”!
旁边!是那方普通杂石印章留下的、被玉佩棱角抵住后边缘碎裂不整的“松鹤”残缺印文!
两方印!
一方俗陋!一方残宝!两印并压!
如同最赤裸的宣告与质询!
残玉为凭!以破局!问朝廷!也问天下!
赵宸抬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帐门方向。声音如同冻河下的暗流:“传驿兵。”
门口一个当值的玄甲亲卫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诺!”
“派两骑!用最快的马!走东、西两道官驿急递!”赵宸的声音平直,“此奏疏封入黄铜密简!口上锁匙!连同这方松鹤杂石印!”他拿起那枚杂石印章,“一并送入京都枢密院!”
“另一骑……”赵宸的视线掠过案角那块沾着血冰渣、边缘染红、玉内隐含邪气的螭龙断佩,“备单人单骑!只带这一半玉佩!”他捏起那半块冰冷的龙形玉角,“不送奏疏!不投衙署!由‘白水渡’小驿入城!把这半截东西……扔在庆祥坊永福客栈后院那口枯井里!” 他盯着那断玉,指尖在那道冰晶十字裂痕上极其轻微地刮了一下,“记着!东西扔下去,人立刻走!不得停留!不得回头!”
扔进枯井?!永福客栈?那是当年影卫的秘密巢穴!是枭七临死前供出埋尸灭口的暗桩!
萧屹和高朗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凝重!呼吸粗重起来。殿下这是……明着发奏疏要兵要粮索饷!暗地里却用这残留血冰邪气的玉符碎片投井?引谁?逼谁?敲山震虎?!
寒意如同无数冰针钻入骨髓。驿兵的声音带着破风的嘶哑:“诺!” 那玄甲亲卫毫不迟疑,一把抄起案上那份刚刚加盖了双印的沉重奏疏和那枚普通松鹤印,转身就往外冲!脚步带着决绝!帘子掀开又落下,瞬间卷进的风雪扑在脸上。
赵宸的目光却停在帐门帘子下头那道缝隙里。
那个被指派负责投玉的年轻驿兵!瘦小的身影裹在破旧沾着干涸血污的皮甲里!正哆哆嗦嗦地将那半块冰冷刺骨、隐含邪气的螭龙断佩揣进怀中贴肉处藏好!冻裂的手背上,一道被箭簇划过留下的新伤结了黑痂!他死死咬着牙关,脸上是一种赴死般的苍白!临出帐门前,他脚下踉跄了一下!笨重地差点踩在帐外躺着一个刚刚伤重不治咽了气的辅兵尸体的手!脚尖似乎在那尸体僵硬的手指旁蹭了一下!
哗啦——!!
萧屹再也压不住!手中那半碗早已凉透、凝了油花的茶水猛地摔在地上!刺耳的碎裂声中瓷片和冰水四溅!他魁梧的身体猛地前倾一步,撞得帅案吱呀作响!那满是血丝的独眼死死盯住赵宸!喉咙里爆出一股铁锈气的嘶哑:“殿下!那玉佩……那断口上沾的东西……是……”他手指向那刚刚被驿兵藏住的怀里方向,声音都在发抖,“万一……”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像是被骨头梗住。
“等。” 赵宸只吐出一个字。冰冷的目光扫过萧屹震怒又惊恐的脸,落在那片还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湿痕上。驿兵揣玉离开的那块地方,被茶水和冰花淋湿的冻泥地面上,一只死去辅兵微微痉挛僵硬的手指旁……露出一点被压住大半、却依然能看出狰狞扭曲刻痕的……
**灰白色硬木碎渣**!
又是那鬼东西!
赵宸藏在袖中的右手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指节深处被冰针攒刺的剧痛并未影响他丝毫。他没再看地上的污痕,视线穿过破帐缝隙,落向那片愈发猛烈的风雪。那个驿兵瘦小单薄的身影已在风雪里化作模糊的黑点,正扑向关内官道方向……如同投石问路的死卒。
帐帘旁,一直在阴影里佝偻着的老军医老王头,浑浊的老眼不知何时死死盯在了帐外驿兵消失的方向,枯槁的手猛地抠紧了自己腰间那个破药囊!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被卡住!他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左肋下那道始终不敢完全愈合的旧伤,艰难地、撕裂般吐出半句含混不清的低语:
“那玉佩……那断口上的寒气……怕不是……当年静嫔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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