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烧得温热,混着浓烈的血腥和草药苦味,闷得人脑仁发胀。铁牛趴在那张半塌的炕席上,后背朝上,像座被血糊住的小山。那支靛蓝毒箭还深深楔在脊椎骨缝里,露在外头的半截箭杆子被血浸透了,暗红的血痂裹着箭杆上诡异的蛇纹,边缘凝结着细小的靛蓝色冰晶。伤口周围的皮肉肿得发亮,黑紫黑紫的,边缘翻卷着,像腐烂的冻肉,一股子混合着铁锈和某种阴冷腥甜的怪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老葛佝偻着背,凑在炕沿边上。他那双枯树皮似的手套着副被血染成酱色的皮套子,指尖捏着柄薄如柳叶、刃口闪着冷光的小刀。油灯昏黄的光跳着,把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照得忽明忽暗,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砸在炕沿积着的血水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铁牛……兄弟,忍着点……”老葛的声音干涩发颤,喉咙里像堵了把沙子。他捏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微微颤抖着,刀尖悬在那片黑紫肿胀的伤口边缘,迟迟不敢落下。旁边木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气,水面上漂着几块刚拧干的破布,颜色暗红。
铁牛的脸埋在炕席的破草垫子里,胡子拉碴的下巴绷得死紧,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脖颈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蚯蚓般根根暴起。汗水混着血污顺着他粗硬的短发往下淌,在炕席上洇开深色的湿痕。他喉咙里滚着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动后背那恐怖的伤口微微起伏,渗出更多粘稠发黑的血水和带着靛蓝丝缕的脓液。
赵宸立在炕尾的阴影里,玄氅上的血冰壳子被屋里的热气烘得软化,边缘往下滴着暗红的水珠。他半边身子依旧透着刺骨的阴寒,靛青毒丝在裂开的伤口下如同活物般蜿蜒鼓胀。覆盖冰霜的瞳孔死死锁着老葛颤抖的刀尖,和铁牛背上那片不断渗出黑紫脓血的腐肉。
“下……刀……”赵宸的声音如同两块冻铁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裹着的布条缝隙里,靛蓝色的皮肤下筋络疯狂地扭动了一下。
老葛猛地一哆嗦,浑浊的老眼死死闭上又睁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枯瘦的手腕猛地一沉!
嗤——!
薄如柳叶的刀刃精准地切入那片黑紫肿胀的皮肉边缘!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进冻硬的牛油!一股粘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浓烈腥臭的黑紫色脓血瞬间从切口处狂涌而出!兜头浇在老葛套着皮套子的手腕上!
“呃——!!!”铁牛埋在草垫子里的头颅猛地向上昂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如同被活生生剜去心肝的惨嚎!整个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扔进滚油的大虾般剧烈地向上弓起!后背肌肉虬结暴突!那支深陷骨缝的靛蓝毒箭被这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外顶出了寸许!箭杆上凝固的血痂崩裂!更多的黑血混合着诡异的靛蓝脓液如同喷泉般从箭杆与骨肉的缝隙中激射而出!
“按住他!!”老葛嘶声尖叫,声音劈了叉!他枯瘦的身体几乎被铁牛挣扎的巨力掀翻!旁边两个膀大腰圆的辅兵死命扑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压住铁牛剧烈抽搐的肩膀和腰胯!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肌肉块块坟起!
刀锋没有停!老葛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那片翻卷的、不断涌出毒脓的黑紫烂肉!薄刃小刀如同最冷酷的刽子手,沿着腐肉的边缘飞快地切割、剥离!每一次下刀都带起一片粘稠的黑紫脓血和丝丝缕缕被毒素侵蚀成靛蓝色的坏死筋膜!刀锋刮过脊椎骨缝边缘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刀刃刮在坚硬骨头上、又刮掉附着其上腐烂组织的恐怖声响!
铁牛的惨嚎变成了破风箱般短促剧烈的抽气,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濒死的绝望。他昂起的头颅无力地垂下,下巴重重砸在草垫上,粘稠的血沫混合着白沫从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枯草。身体在几个壮汉的压制下依旧剧烈地痉挛着,如同离水的鱼。
“真气……吊住心脉……快……”老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上动作却更快更狠!一大片边缘泛着靛蓝死光的腐肉被硬生生剜了下来,“啪嗒”一声掉进旁边盛着污水的木盆里,溅起粘稠的血花。
赵宸动了。
覆盖冰霜的瞳孔深处,那点冰蓝裂痕猛地扩张!丹田深处那被靛青寒毒死死纠缠、濒临冻结的冰魄煞源,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在铁牛濒死惨嚎的刺激下,轰然爆发出一股狂暴而混乱的冰寒洪流!
他猛地向前一步!那只一直僵垂的、裹着靛蓝布条的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箕张!带着刺骨的寒气!狠狠按向铁牛那剧烈起伏、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抽动的后心位置!!!
嗤啦——!!!
手掌覆盖下去的瞬间!铁牛后背那刚刚被剜去大片腐肉、露出森森白骨和靛蓝毒痕的恐怖创口边缘!一层薄薄的冰霜瞬间凝结!将喷涌的黑血和脓液强行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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