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死寂如渊。赵稷那句带着诡异笑意的低语,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心头。殿外,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如同催命符,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固守殿门!”忽尔卓强压下心中的绝望,嘶声下令。残存的几名死士立刻用殿内残存的桌椅、屏风等物,勉强堵住破损的殿门,刀锋对外,组成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尽管知道这只是螳臂当车,但军人的尊严不容他们坐以待毙。
高阳紧紧握着赵宸冰冷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老药头则守在隆庆帝榻前,银针颤抖着刺入几个关键穴位,试图吊住这具帝王躯壳最后一丝生机,尽管知道这或许毫无意义。
角落里的赵稷,抽搐渐渐停止。他缓缓地、以一种极其僵硬诡异的姿势,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坐了起来。他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嘴角那抹越来越清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周身那股阴冷死气不再紊乱,反而以一种更缓慢、更凝实的方式汇聚、收缩,仿佛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酝酿着更恐怖的爆发。
“没用的…挣扎…”他抬起头,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破碎,反而带着一种古老而冰冷的韵律感,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重重叠叠,“这座城…这个王朝…早已被刻下了祭坛的烙印…你们的生死…你们的挣扎…都不过是…仪式的一部分…”
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幽绿漩涡,看不到丝毫属于“赵稷”的人性,只有纯粹的、俯视众生的冷漠与贪婪。帝尸的意志,在短暂的受创后,似乎以更彻底的方式,掌控了这具容器!
“尤其是你…我的好二哥…”他(帝尸)的目光转向地上昏迷的赵宸,幽绿漩涡中闪过一丝炽热,“你这具身体…这双眼睛…是朕等待了无数岁月…最完美的‘钥匙’…待朕以这京城龙气、万民生魂为祭,彻底打开‘源海’之门,便是你…与朕融为一体,见证永恒寂灭的时刻…”
高阳听得浑身发冷,将赵宸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他不再受到伤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猛烈的撞门声和呵斥声!叛军开始进攻了!
“顶住!”忽尔卓怒吼,与死士们用身体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殿门。木屑飞溅,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殿内的绝望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就在这内外交困、似乎已成死局的时刻,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的赵棠,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养心殿的侧窗之外!他依旧是那副小小的身形,脸色苍白,左眼血痕暗红,右眼空洞。但他并非走来的,而是…悬浮在那里!周身缭绕着浓郁的血色雾气,那雾气与钦天监血池的气息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邪恶!他手中,托着一个由鲜血凝聚而成的、不断扭曲变化的诡异符文,符文中心,隐约可见一点深邃的黑暗,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的空间。
“棠儿?!”高阳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因为此刻的赵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殿内的赵稷(帝尸)更加冰冷,更加…非人!
赵稷(帝尸)也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幽绿瞳孔中首次露出了明显的…惊疑不定?!“你…你怎么会…”
赵棠没有看他,空洞的右眼“望”向殿内的高阳和昏迷的赵宸,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充满邪异魅力的笑容,声音空灵而缥缈,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
“愚蠢的容器…你以为…凭借这点残破的意志…就能主导这场盛宴么?”
他轻轻抬手,手中那血符微微一颤。
“轰——!!!”
殿外正在猛攻的叛军突然发出一片凄厉的惨叫!只见他们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刃,竟如同活物般扭曲、收缩,反过来勒紧他们的身体,吞噬他们的血肉!更可怕的是,地面仿佛化作了粘稠的血沼,无数由鲜血凝聚而成的触手伸出,将那些叛军拖入地下,只留下绝望的气泡和迅速消散的黑气!
眨眼之间,殿外的攻势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郁的血腥味!
养心殿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
赵棠(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某个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缓缓飘进殿内,血雾在他脚下汇聚成台阶。他无视了如临大敌的忽尔卓和死士,目光直接落在赵稷(帝尸)身上。
“这具幼小的躯壳…虽然孱弱…却有着最纯净的皇室血脉…以及…连你都未曾察觉的…‘源海’亲和力…”赵棠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费尽心机想要打开的‘门’…朕…可以直接走进去。”
“不!不可能!”赵稷(帝尸)发出惊怒的咆哮,周身死气暴涨,试图反抗,“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觊觎朕的…”
“朕?”赵棠轻笑一声,那笑声空灵却冰冷刺骨,“一个被囚禁在自身坟墓里的失败者…也配在朕面前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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