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老者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几乎昏厥过去。
这番血泪控诉,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不止他一家!”又一个中年汉子被允许上台,他撩起衣襟,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我们那里的青壮,全被他强征去修他的私家园林,稍有怠慢,便是毒打!我的兄弟,就是被活活累死的!”
“还有我!我们村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最后收成全交了上去还不够,只能卖儿卖女!”
一个又一个来自嬴烈侯封地的百姓上台作证,每一句控诉都像一记重鞭,抽在嬴烈侯的脸上,也抽在所有人的心上。
百姓们的哭喊声、怒骂声汇成一股洪流,席卷了整条长街。
“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生!”
“严惩国贼!以慰民心!”
群情激愤,声浪滔天。
那些原本还心存观望的官员,此刻吓得面无人色,噤若寒蝉。
他们终于明白,扶苏今日要杀的,不只是一个嬴烈侯,而是要斩断那盘根错节、吸食帝国血液的旧贵族体系!
嬴烈侯面如死灰,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
他所有的嚣张和辩解,在这些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扶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沸腾的民怨达到顶峰,他才缓缓抬起手,往下虚压。
瞬间,喧闹的长街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扶苏的目光扫过嬴烈侯,扫过台下战战兢兢的百官,最后落在那一张张充满期盼的百姓脸上。
“国法如山,天理昭彰。”他一字一顿,声音传遍四方,“罪犯嬴烈,谋逆叛国,鱼肉百姓,罪不容赦!传朕诏令,午时三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陛下英明!”
“大秦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瞬间淹没了嬴烈侯最后绝望的诅咒。
午时三刻,烈日当空。
当刽子手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落在地时,积压在百姓心中多年的怨气与愤懑,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宣泄。
咸阳城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经久不息。
扶苏站在高台上,冷峻的目光穿过欢腾的人群,再次开口,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
“布告全城:凡与旧贵族勾结、图谋不轨者,三日之内,前往廷尉府自首,可免一死!逾期不至,一经查实,诛三族!”
此言一出,人群中不少华服公子哥儿瞬间面无血色,瘫软在地。
仅仅半日之内,廷尉府门前便跪满了前来归降的旧贵族子弟,多达数百人。
一场足以颠覆帝国的风暴,就这样被扶苏以雷霆手段,消弭于无形。
当天赢烈伏法的消息便悄然传遍帝国,各地郡守闻讯纷纷启程前往咸阳述职。
夜幕降临,扶苏独自一人站在咸阳宫的最高处,俯瞰着灯火渐起的巨城。
白日的喧嚣与血腥已经散去,晚风带着一丝凉意,让他因杀伐而激荡的心绪,渐渐归于清明。
王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带着一贯的沉稳:“陛下,宗室余孽已尽数控制,咸阳城内,再无掣肘。另外各地郡守也纷纷前往咸阳述职。”
“这只是开始。至于各地的郡守,到了咸阳以后,分批安排来述职,结束后便返回原岗吧,各地人才储备不足,暂时还不是大换血的时候。那些家伙,朕迟早会收拾的!”扶苏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仿佛要将整个关中平原都纳入眼中。
“王将军,我们砍掉了大树的枯枝烂叶,甚至拔掉了一些碍事的杂草。但只要这片土地的根本不改变,新的枯枝和杂草,还是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王贲沉默了,他知道扶苏所言非虚。
贵族的根基,在于他们世代占据的,那广袤无垠的土地。
扶苏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
这双手,今日下达了斩杀皇亲国戚的命令,染上了无形的血。
但此刻,他看到的,却仿佛是掌心那交错的纹路,像极了关中平原上纵横的阡陌与沟渠。
要让这片土地真正地获得新生,只靠杀戮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用这双手,去重新规划这片土地,去重新丈量每一寸阡陌,让每一滴汗水都能浇灌出属于自己的果实。
一个前所未有的,足以将整个帝国根基彻底重塑的宏伟蓝图,正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那将是一场比今日的审判,要艰难万倍,也重要万倍的真正变革。
晨曦微露,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咸阳宫巍峨的金顶之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一个全新的帝国,正等待着它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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