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无声之疫
离开了古意盎然的金匮城,宁瑜与阿翎一路向南,行至一处名为“静语镇”的地方。此镇毗邻一条名为“忘川”(并非地府之河,同名而已)的宽阔河流,水路便利,本应是商贾云集、人声鼎沸之地。然而,当二人踏入镇中时,感受到的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时值黄昏,本该是炊烟袅袅、市集喧闹的时刻,静语镇却安静得可怕。街道上行人寥寥,且个个行色匆匆,面色惶然,彼此相遇亦不敢交谈,只是飞快地交换一个恐惧的眼神,便低头快步离去。店铺大多关门歇业,开着的几家也是门可罗雀,掌柜伙计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上,眼神空洞。甚至连孩童的嬉闹声、犬吠鸡鸣声都听不到,整个镇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沉浸在一种诡异的静默里。
阿翎不安地靠近宁瑜,她天生灵觉敏锐,能感受到这死寂之下,涌动着无数压抑、恐惧、悲伤的情绪暗流,如同浑浊的河水在冰封的河面下汹涌。她扯了扯宁瑜的衣袖,指尖灵气流转,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捂着嘴巴、面露痛苦的人形虚影。
宁瑜眉头微蹙,目光扫过这座寂静的城镇。他的感知远超常人,立刻察觉到这并非寻常的萧条或民风保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枯萎”气息,并非草木凋零,而是属于“声音”、属于“表达”、属于人与人之间情感联结的某种东西正在凋亡。更有一股阴冷、滞涩的力量盘踞在镇子上空,如同厚重的乌云,阻隔着生气与活力的流通。
“此地……失了‘声’之魂。”宁瑜轻声道,语气凝重,“非是天灾,更像是某种……人心之疫。”
二人寻了许久,才在镇子角落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客栈,招牌上“悦来客栈”四个字也显得灰扑扑的。客栈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掌柜一人趴在柜台后,听到脚步声,有气无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愁苦麻木的脸。
“客官……住店?”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许久未曾开口。
“要两间上房。”宁瑜点头,又状似无意地问道,“掌柜的,贵地为何如此……安静?”
那掌柜闻言,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连连摆手,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只是拼命摇头,示意宁瑜不要再问。
宁瑜心知有异,不再勉强。待伙计(同样沉默寡言)引他们到客房后,宁瑜吩咐阿翎在房中休息,自己则悄然出门,欲探个究竟。
他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神念如同无形的涟漪扩散开来,仔细感知着这座小镇的“病源”。那股阴冷滞涩的力量源头,似乎位于镇子的中心区域。他信步走去,最终在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邸前停步。宅门上方悬挂的匾额写着“李府”二字,门庭冷落,朱漆大门紧闭,但那股不祥的气息正是从此处最为浓郁地散发出来。
正当宁瑜凝神感知之际,旁边一条小巷里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的呜咽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正靠墙蜷缩着,肩膀剧烈耸动,却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哭声溢出,那模样痛苦至极。
宁瑜走上前,蹲下身,温和地问道:“老人家,为何如此悲伤?可是遇到了难处?”
那老妇人猛地抬起头,见是生人,先是一惊,随即眼中泪水更是汹涌,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气音,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仿佛说出话来会遭遇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她只是用手指拼命地指着李府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疯狂摇头,泪如雨下。
宁瑜心中一动,指尖凝聚一丝温和的真元,轻轻点在老妇人眉心,一股清凉安神的气息渡入。老妇人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不敢开口,只是用充满哀求与绝望的眼神看着宁瑜。
宁瑜以神念传音,直接将话语送入老妇人心底:“老人家,莫怕。我乃过路修士,或许能解此镇之厄。你可是无法言语?”
老妇人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瑜,随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又以手指天,做出一个倾听的动作,眼中恐惧更甚。
宁瑜明白了。这静语镇的居民,并非天生哑巴,而是被某种力量剥夺了“说话”的能力,或者说,是“敢于说话”的勇气。他们恐惧的,似乎是某种“倾听”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读书声,从不远处一栋简陋的瓦房中传出,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虽然带着几分稚嫩,却清朗坚定,毫无惧意。
宁瑜循声走去,只见那瓦房窗户敞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布衣少年,正端坐窗前,捧着一本破旧的《论语》,朗声诵读。他的面容清秀,眼神明亮,与镇上其他麻木惶恐的居民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随着他的诵读声,宁瑜敏锐地察觉到,那股盘踞在李府上空的阴冷力量,似乎波动了一下,一道极其隐晦的、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向这间瓦房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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