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迷雾锁江
离开了丝竹声声的梨园县,宁瑜和阿翎继续向南。这一日,行至一条名为“沧澜江”的大河畔。江水浩荡,浊浪滚滚,奔腾向东,气象万千。
江边有一处古渡口,名为“望乡渡”,是南北往来必经之地。渡口旁聚集着一些茶棚、脚店,供行人等候歇息。此时正值午后,渡口却显得有些异样的冷清。只有寥寥数人等在岸边,望着江面,脸上带着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浓厚的、乳白色的雾气,这雾气来得蹊跷,并非寻常晨雾,在这午后时分,非但不散,反而愈发浓郁,将宽阔的江面和对岸的景物完全遮蔽,只能听到江水奔流那沉闷的咆哮声。
“怪事,这都第三天了,雾还不散!”一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跺着脚抱怨,“再耽搁下去,我这批货可就误了期了!”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老妇人挎着篮子,愁眉苦脸,“我急着过江去看闺女,她就要生了,这可怎么好……”
“王老艄公呢?只有他的船敢在这种天气过江,怎么今天也不见影子?”有人张望着。
宁瑜和阿翎走到渡口边,立刻感受到了那雾气的不寻常。这雾并非纯粹的水汽,其中夹杂着一股阴寒、湿重、甚至带着些许腥甜的气息,吸入肺中,让人隐隐有些头晕胸闷。更有一股无形的、混乱的意念场,弥漫在雾气之中,干扰着人的心神,放大人心的焦躁与不安。
阿翎蹙起秀眉,用手帕轻轻掩住口鼻,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宁瑜的衣袖。她能感觉到,这雾气里藏着很多“混乱”和“悲伤”的念头。
宁瑜目光微凝,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入浓雾之中。雾气深处,那混乱的意念更为强烈,仿佛有许多破碎的呼喊、哭泣和叹息交织在一起。而在那意念场的中心,似乎有一个更为庞大、沉滞的“意识”在沉睡,或者说,在痛苦地翻滚。
“这非天象,乃‘瘴’也。”宁瑜轻声道,“是江中积聚的阴怨之气,混合水汽所化,能惑人心智。寻常舟船,若贸然闯入,只怕顷刻间便会迷失方向,舟毁人亡。”
“啊?那……那可怎么办?”旁边那行商听到了宁瑜的话,吓得脸都白了,“这雾要是不散,我们岂不是永远过不了江了?”
“根源未除,此瘴难消。”宁瑜摇了摇头,“需得找到瘴气源头,化解其中怨结。”
“源头?莫非这沧澜江里,还有什么妖怪不成?”老妇人惊恐地压低声音。
正在众人惶惑之际,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一个低矮的茶棚里传来:
“不是妖怪……是‘江神’……发怒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茶棚角落里,坐着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深深皱纹的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皮肤黝黑粗糙,一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典型的老船工模样。他面前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粗茶,眼神空洞地望着江面浓雾,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迷雾,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景象。
“王老艄公!”有人认出了他,“您老可算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见识多,给说道说道!”
原来这老者,便是众人之前提及的、唯一敢在恶劣天气下撑船过江的老船工,王老艄公。他在望乡渡摆渡已有四十余年,对沧澜江的水情、天气了如指掌,技术高超,经验丰富,是这渡口最有威望的人。
王老艄公缓缓转过头,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宁瑜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凡。他叹了口气,声音如同被江风磨砺过的砂石:
“四十三年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江上起了大风暴,比这次还大……有一条载满了人的客船,就在前面那个‘鬼见愁’的漩涡那儿……翻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将一段尘封的往事缓缓道来。
那是四十多年前,王老艄公还是个年轻力壮的艄公,技术已是渡口拔尖的。那日风暴来得突然,江上浊浪滔天,他本已收船靠岸。却有一家七八口人,带着行李,急匆匆赶到渡口,说是家中老母病危,必须即刻过江。那家人苦苦哀求,许以重金。
年轻的王老艄公看着那家人焦急绝望的眼神,又仗着自己技艺高超,一时心软,再加上些许贪念,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他驾着自己那条结实的小船,载着那一家人,冲入了风暴之中的沧澜江。起初还算顺利,他凭借经验,在风浪中艰难穿行。然而,行至江心最险要的“鬼见愁”水域时,一个前所未有的巨浪打来,船身剧烈倾斜,船舱进水!更糟糕的是,船底似乎撞上了暗流中的沉木!
在那一家人惊恐的哭喊声中,小船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被打翻了……
“就活下来我一个……”王老艄公的声音哽咽了,老泪纵横,“我抱着一块船板,在江里漂了一天一夜,才被冲上岸……那一大家子人……连尸首都没找全……是我……是我害了他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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