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阙:梨园惊梦
离开了生机盎然的百草川,宁瑜与阿翎循着江流南下,至一处名为“临渊府”的繁华之地。此地水陆交汇,商贾云集,市井喧嚣,百业兴旺。尚未入城,便已听得人声鼎沸,见到码头帆樯如林,一派盛世景象。
临渊府文化昌盛,尤好戏曲。城内大小戏班林立,勾栏瓦舍遍布,弦歌之声终日不绝。时值暮春,恰逢三年一度的“梨园盛会”即将开幕,四方名角、各大戏班齐聚于此,欲在这戏曲圣地一较高下,争夺那“梨园魁首”的至高荣誉。城内更是张灯结彩,游人如织,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脂粉香、茶酒气与锣鼓丝竹交织的热烈氛围。
阿翎何曾见过如此热闹场面,一双明眸好奇地左顾右盼,对那些身着戏服、描眉画眼、身段婀娜的伶人尤其感兴趣。宁瑜亦含笑观察,这梨园行当,粉墨登场,演绎悲欢离合,虽是虚假故事,却往往能照见真实人性,其中亦不乏修行之理。
二人寻了一处离主要戏台不远的客栈住下,名唤“听鹂馆”,环境颇为清雅。安顿好后,信步至城内最大的“万华戏楼”前,但见楼高三层,飞檐斗拱,气派非凡。门前海报张贴,写的正是此次梨园盛会夺魁呼声最高的两大名班——“惊鸿班”与“流云社”的对台戏码。
惊鸿班以武生戏、神怪戏见长,尤其班主兼台柱,武生名角“赛罗成”赵云飞的《长坂坡》、《挑滑车》,据说有万夫不当之勇,每每演出,必引得满堂喝彩,掌声雷动。而流云社则以文戏、情爱戏着称,社主且角大家“小梅兰”柳梦蝶的《牡丹亭》、《贵妃醉酒》,唱腔婉转,身段风流,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心,拥有大量拥趸。
两家戏班为了此次盛会,皆是铆足了劲,日夜排演,势要压过对方一头。城中百姓也分作两派,争论不休,将这场梨园盛会的热度推向了顶点。
然而,就在盛会开幕前三日,一件意想不到的怪事,打破了这份喧嚣之下的平衡。
惊鸿班的台柱,武生赵云飞,在一次夜间排演《夜奔》时,竟于戏台之上莫名昏厥!被救醒后,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眼神空洞,时而胡言乱语,时而痴痴傻笑,一身精湛的武艺与唱念做打仿佛一夜之间被抽空,连最基本的台步都走得踉踉跄跄。
请了城中多位名医诊治,皆束手无策,只说是“离魂之症”,病因不明。惊鸿班上下顿时乱作一团,班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赵云飞无法登台,惊鸿班此次盛会必将一败涂地,多年声誉毁于一旦。
消息传出,全城哗然。有人惋惜,有人猜测,更有人暗中将目光投向了流云社。毕竟,赵云飞在此关键时刻出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其竞争对手柳梦蝶与流云社。一时间,流言蜚语,暗潮涌动。
宁瑜与阿翎在客栈中也听闻了此事。宁瑜并未像常人那般猜测是阴谋诡计,他隐约感觉到,此事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是夜,月明星稀。宁瑜于房中静坐,神念微动,已悄然覆盖向惊鸿班所在的驻地。在他的感知中,那驻地之内,除了寻常的人气与忧急情绪外,果然缠绕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迷幻与抽离意味的异样气息。那气息并非毒咒,也非妖邪附体,更像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残留,作用于魂魄,使其与肉身的联系变得稀薄,如同……沉浸在某个无法醒来的梦境之中。
“梦?”宁瑜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想起日间听闻,那赵云飞昏厥前,排演的正是《夜奔》一折。此戏讲述林冲雪夜上梁山,心中悲愤、彷徨、决绝,情绪跌宕起伏,最是考验演员的投入程度。
“莫非是……入戏太深,神陷其中,难以自拔?”宁瑜心生此念。对于一些天赋异禀、共情能力极强的伶人而言,全身心投入角色时,确实有可能出现精神与角色短暂混淆的情况。但如赵云飞这般严重到近乎失魂的,却是闻所未闻。除非,其中另有缘由。
他决定前往惊鸿班一探究竟。
次日,宁瑜带着阿翎,来到惊鸿班驻地。只见门前冷落,气氛压抑。通报来意后,那心急如焚的班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二人迎入内室。
内室榻上,赵云飞呆呆地坐着,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念叨着《夜奔》里的戏词:“……望家乡,去路遥……想母妻,将谁靠……”他身形依旧挺拔,但那股子属于“赛罗成”的英武之气已荡然无存,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宁瑜走近,并未立刻诊脉,而是凝神观察其神魂状态。果然,其天魂(主意识)与地魂(主感知)之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人魂(主肉身)更是如同无根之萍,飘飘荡荡。在其识海深处,一股外来的、充满悲愤与迷惘的意念如同蛛网般缠绕着他的本我意识,将其拖入一个不断重复的、关于“夜奔”的梦境轮回之中。
更令宁瑜注意的是,在赵云飞的眉心祖窍,残留着一丝极其精纯、却带着冰冷寒意的水行灵韵。这灵韵并非来自赵云飞自身,也与《夜奔》戏文的意境不甚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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