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秦岳的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渊之底,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甚至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唯有那枚紧贴胸口的玉佩,依旧传来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冰线般的凉意,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系着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虚无缥缈的联系。
“锁元针”的歹毒力量如同最坚韧的冰蚕丝,将他破碎的经脉、枯竭的气海、乃至涌动的气血彻底冻结、封印。他成了一具被禁锢在冰冷石像中的活魂,能“听”,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线,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刺破了绝对的黑暗。
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踱入,带来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与檀香的独特气息。
陆炳。
他甚至没有点燃油灯,只是借着石门缝隙透入的微光,静静伫立在石床前,目光如同实质,落在秦岳那具毫无生气、如同大理石雕刻般的“尸体”上。
“滋味如何?”陆炳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里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玩味,“‘锁元针’封穴,五感俱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如同活葬…这本是诏狱里用来对付那些骨头最硬、嘴巴最严的江洋大盗的绝户手段。没想到,第一次用在你这等‘奇才’身上。”
秦岳的“意识”冰冷地“听”着,没有任何波动。愤怒、恐惧、哀求…这些情绪在绝对的禁锢面前毫无意义。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那丝玉佩传来的凉意上,如同沙漠旅人紧握着最后一滴水。
陆炳似乎很满意这死寂的回应。他缓缓踱步,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石壁。
“本官知道你能听见。”他继续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审判,“本官也很好奇…在你那具看似废了的皮囊里,那枚神奇的玉佩…是否还能有所感应?”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贪婪。
“乾清宫那一下…真是令人惊叹。”陆炳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后怕,有忌惮,更有一种火热的渴望,“竟然能引动陛下身上传承自太祖的护体龙气…甚至…让那本就岌岌可危的龙气,显出了一丝裂痕…”
裂痕!他果然知道!他甚至可能早就知道嘉靖的龙气有问题!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陆炳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危险气息,“意味着…天命…并非一成不变!意味着…某些被深埋的东西…有了重现天日的可能!”
他的呼吸似乎微微急促了一些。
“本官搜寻了二十年…查阅了无数宫廷秘档,逼问过无数前朝遗老…甚至…冒险掘开过一些不该碰的陵寝…就是为了找到一点线索…关于那传说中,能‘窃阴阳,逆天命’的…‘乾坤璧’!”
乾坤璧?!秦岳的“意识”猛地一颤!是指这枚玉佩吗?!
“可惜啊…”陆炳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不甘,“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你出现在北镇抚司,腰间的这枚玉佩…引起了本官的注意。它的纹路…它的气息…像极了秘档中那些支离破碎、语焉不详的记载!”
“本官原本只想将你控制在手,慢慢探究…可惜…你太不听话,搅乱了太多棋局。”陆炳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不过也好…阴差阳错,反而让本官确认了它的不凡…更能借你之手,试探出了龙气的虚实…”
“现在…”他缓缓走近石床,俯下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似乎要剖开秦岳的胸膛,直视那枚玉佩,“告诉本官…它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如何才能真正驾驭它的力量?那‘潜龙之渊’…又究竟在何处?!”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秦岳的胸口。
就在那刹那——
嗡!
秦岳胸口的玉佩,仿佛被陆炳那充满贪欲的意志和逼近的威胁所激,那丝微弱的凉意骤然变得尖锐!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抗拒和警告意味的波动,猛地荡开!
陆炳的指尖如同被无形的针尖刺中,猛地缩回!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果然…还有反应!”陆炳不怒反喜,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热的光芒,“好!很好!本官有的是时间…陪你…和它…慢慢玩!”
他直起身,冷冷一笑:“你放心,在你吐出所有秘密之前,本官不会让你死。至于外面…”
他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冷酷:“端妃那个疯妇,以为拿着‘鹰符’就能引来鞑靼铁骑,搅个天翻地覆?哼,真是天真!边境的狼烟…烧不起来!她和她那点可怜的野心,很快就会被碾碎!”
“至于陛下…”陆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经此一吓,更是彻底成了惊弓之鸟,一心只想着他的‘龙气’安危,朝政几乎尽付司礼监和内阁…而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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