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庸带来的西山茶农血泪口供,以及那关于第二鸿玉佩可能牵连宫闱的模糊暗示,如同两团浓重的迷雾,交织在李致贤心头,让本就错综复杂的“茂儿爷”案更添了几分诡谲。他正凝神梳理着这些线索,筹划着次日如何敲打钱福、暗查茶园,书房外却传来一阵沉稳而陌生的脚步声,并非衙门中人惯有的节奏。
“大人,”值守衙役在门外禀报,“张尚书府上派人送来请柬。”
张尚书?李致贤眸光一凝。当朝权臣张世荣?他与自己素无往来,甚至可说是分属不同派系,此时突然下帖,所为何来?
“呈上来。”
一名衣着体面、神态恭敬的中年管家双手捧着一份泥金大红请柬步入,躬身道:“小的参见李大人。我家老爷备下薄宴,特命小的来请大人过府一叙,说是为大人新任中枢令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赏光。”说罢,将请柬高举过顶。
李致贤接过请柬,触手是上好的缂丝封面,打开一看,里面是工整遒劲的行楷,措辞客气周到,言明是“私宴小酌”,时间就在今晚。
私宴?接风洗尘?李致贤心中冷笑。自己到任已有些时日,此时才来接风,未免太过“后知后觉”。这张世荣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与宰相一系素来明争暗斗。自己由宰相举荐而来,在他眼中,恐怕早已打上了“相党”的标签。此番邀请,宴无好宴。
是拉拢?是试探?还是警告?
瞬间,李致贤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拒之不去,显得自己怯懦或无礼,徒然授人以柄。贸然前往,则如羊入虎口,不知对方布下何种局面。
然而,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这张世荣权势滔天,其府邸亦是京城各种信息的交汇点之一。或许,能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权臣,甚至能从其或旁人的口中,窥得一丝与茂儿爷案、与第二鸿玉佩相关的蛛丝马迹?
“回复张尚书,本官多谢盛情,今晚必准时赴约。”李致贤神色平静,将请柬置于案上。
“是,小的这就回府禀报。”管家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待书房门再次关上,李致贤沉思片刻,唤来一名绝对亲信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命其先去张府周围暗中察看一番。随后,他换上一身较为正式的常服,并未多做修饰,只佩了代表身份的鱼袋,便只带了两个贴身护卫,乘轿前往位于京城权贵云集之地的张府。
张府的气派远超李致贤的想象。朱门高阔,石狮威严,门楣上悬着御赐匾额。虽是夜晚,府内却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轿子直接抬入府门,穿过几进庭院,方才在一处极为宽敞华丽的厅堂前停下。早有数名衣着光鲜的仆役垂手侍立等候。
“李大人到——!”唱喏声悠长。
李致贤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入厅堂。只见厅内装饰极尽奢华,名人字画、古玩玉器陈列四周,地上铺着厚厚的西域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贵檀香与酒菜混合的气息。宴席已然设下,却是分餐制,每人一席小案,案上摆着精美的银餐具和琉璃盏。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老者,正是当朝尚书张世荣。他并未着官服,只穿一件暗紫色锦缎常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见李致贤进来,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意:“致贤来了,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下官李致贤,参见张尚书。”李致贤依礼参拜,然后在下首为他预留的客席坐下。他目光快速扫过厅内,除了张世荣,还有三四位作陪的客人,皆身着便服,但观其气度,显然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一人李致贤认得,是御史台的一位副都御史,素以张世荣马首是瞻。
“致贤年轻有为,深得圣上器重,出任中枢令,肩负京畿治安重任,实乃朝廷之福啊。”张世荣端起酒杯,开场便是官场套话,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张尚书过誉了,下官才疏学浅,唯恐有负圣恩,还需尚书大人多多提点。”李致贤举杯还礼,应对得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菜肴如流水般呈上,皆是山珍海味,极尽精致。席间,张世荣并未急于切入正题,只是与众人谈些朝野趣闻、风花雪月,气氛看似轻松融洽。但李致贤却能感受到,那几位陪客的目光,时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终于,张世荣仿佛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到了茂儿爷案上。
“致贤近日忙于那茂儿爷的案子,想必十分辛劳。”张世荣放下象牙筷,用雪白的丝巾擦了擦嘴角,“此獠猖狂已久,搅得京城不宁,致贤有何进展?”
来了。李致贤心中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尚书大人,此案确实棘手。贼人狡诈,行踪莫测,下官正在梳理卷宗,多方查访,尚无突破性进展,惭愧。”
“诶,不必过于自责。”张世荣摆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这茂儿爷非寻常毛贼,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其目的为何,都尚未可知。查案嘛,有时欲速则不达,尤其是牵扯复杂之时,更需谨慎,讲究个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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