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京城重重包裹。位于西城旧城区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废弃染坊地窖内,空气潮湿而凝滞,仅有的一盏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光影摇曳间,映出几个沉默的身影,为首一人,身着深灰色劲装,脸上覆盖着那张标志性的、线条简练的猫鹰面具,正是令京城权贵闻风丧胆的“茂儿爷”——赵茂。
地窖内气氛压抑,与外面市井间因流言而隐隐沸腾的景象截然不同。赵茂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下粗糙的木箱,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面具后的双眸锐利如鹰,正透过通风孔道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市井喧嚣,捕捉着那些关于“李大人掌握关键线索”的只言片语。
“夜枭般的长辈”、“形貌独特”、“老而弥坚”、“关乎根源与传承”……这些词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波澜。
“大哥,”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那姓李的捏住了咱们的命门!会不会是……”他欲言又止,目光担忧地看向赵茂。
赵茂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却异常沉稳:“慌什么。李致贤此人,非比寻常。他若真掌握了确凿线索,以他中枢令的身份,大可暗中布局,雷霆一击,何必用这等市井流言的方式,闹得满城风雨?”
他站起身,在地窖狭小的空间内缓缓踱步。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李致贤的这一手,看似莽撞,实则精妙。这流言,三分真,七分假,恰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也最柔软的部分——那位将他抚养成人、传授他一身本事,亦父亦师的“老土匪”,他口中的“老爹”。
“老爹”当年在茂山一带叱咤风云,虽落草为寇,却立下“劫富济贫、不伤百姓”的规矩,因其阅历丰富、眼光毒辣,且常年戴着一顶遮掩面容的旧斗笠,鲜少以真面目示人,故而在手下和外界眼中,确实带着几分神秘色彩,其行事风格,也确有几分“夜枭”般的洞察与耐心。李致贤流言中“夜枭般的长辈”、“老而弥坚”的描述,虽未点名道姓,却隐隐与“老爹”的形象有所契合。
这让他心惊。李致贤是如何将线索关联到“老爹”身上的?是通过那些被盗目标的共同特征反向推断?还是通过某种他尚未察觉的渠道,获悉了茂山内部的零星信息?黄菡那孩童的无心之语,经由黄惜才的家书传递,最终在李致贤脑海中与“猫鹰”标记碰撞出“貌儿爷”的推论,这一连串的巧合与智慧,是此刻的赵茂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但更让他警惕的是李致贤的目的。放出这等流言,意欲何为?
“引蛇出洞。”赵茂停下脚步,声音低沉,“他是想逼我们动。无论这线索是真是假,只要我们在意,就必然会有所反应。或是急于确认线索真伪,或是担心‘老爹’安危而有所行动……无论哪种,都会露出破绽,让他这只黄雀有机可乘。”
“那我们……”刀疤汉子面露凶光,“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做了他?”
赵茂猛地转头,面具下的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刀疤汉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胡闹!李致贤是朝廷钦命的中枢令,杀了他,等于公然与整个朝廷为敌,我们立刻就会从‘义盗’变成真正的反贼,届时天下虽大,再无我们立锥之地!何况……”
他语气稍缓,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慎:“此人……与张世荣那帮蛀虫,似乎并非一路。他提及‘固本清源’,或许……其志不在单纯擒贼。”
这是赵茂最为困惑,也最为在意的一点。他与李致贤虽立场敌对,但两次短暂的交锋以及李致贤查案的方式,都让他感觉到,这个官员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官僚的执拗与……某种近乎迂腐的,对“真相”与“公道”的追求。这种感觉很微妙,却让他无法将其与张世荣之流简单归为一类。
也正因如此,他对李致贤这“诱饵”的态度,才更加复杂。既有被触及逆鳞的愤怒,也有一丝不愿承认的、对其胆识和谋略的欣赏,更多的,则是基于生存本能的高度警惕。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另一个较为沉稳的手下问道,“总不能任由这流言发酵,若真引得官府按图索骥,查到‘老爹’身上……”
赵茂沉默片刻,心中已有决断。他不能动,至少不能按照李致贤预设的剧本动。主动去找李致贤,风险太大,无异于自投罗网。对“老爹”那边,他有着绝对的信心,以其经验和伪装,除非朝廷发动大军围剿,否则绝难被找到。李致贤手中的所谓“线索”,大概率仍是推测,缺乏实证。
“传令下去,”赵茂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果决,“所有弟兄,近期暂停一切活动,化整为零,隐匿行迹,非我亲令,不得妄动。尤其是与‘老爹’相关的任何联络点和知情人,加强戒备,暂缓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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