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道：“你们看看。四王四国公家的，品次最高，二十一样。父亲家的亲戚十四样，母亲家的亲戚七样。其余人等，皆三色三样。多少年来都这样的。然后对方回礼，也不至于造成对面负担，礼尚往来，皆是如此。”
她在那些礼前面走了一圈，仔细数了，两手一拍摊开，笑靥如花：“没错，没错。就是七样。我和姐姐的管家才能都是母亲教导出来的，母亲做事，最有分寸了。”
穆夫人听到女儿夸自己，心里的气儿顿时顺了，露出三分笑意。
她说：“嫂子。不是说我有心无心，实在是我身为当家媳妇，我有我的难处……”
话还没说完，穆虞氏再次打断她说话：“那我就不收了！这么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我收着都害臊！你留着买棺材吧！！”
门外，闻讯赶来的李母，正好听见这句话。
向后一退，就要摔倒！碧玺赶紧上前去把她扶稳。李母摆摆手，正想要进去，却又听见李泽玉的说话：“好，不收就不收。计令才家的，把东西清点好！回收入库！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碧玺惊讶低叫：“二姑娘？！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母却露出笑意来，说：“别声张，且看看二丫头如何。”
刚才李泽玉的反应，甚得李母的心。
就不应该顺着对面的心意行事！
计令才家的带着人来清点好了，道：“东西数目倒是都还对的上。但这一匹亮绿的湖绸，还有这一匹酱色府绸，都沾了灰，抽了丝，损耗大了。还有这些彩宝，拳心大的海蓝宝裂开了，只能做碎料用。石榴石、西瓜碧玺，也裂了。玉手把件也崩了皮子，用不得咯。”
一边说，一边逐一把损坏的东西陈列在桌上。
李泽玉笑道：“是了。有损坏的，麻烦也请按价赔偿。”
穆虞氏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不然呢？你嫌我们家的东西不好，不收，然后摔坏了送回来。我们家还得受这口气？怎么的，是定远国公府已经沦落到这般窝囊田地了吗？”李泽玉款款上前，不疾不徐的说着，她的语速也不怎么快，但，气场就是很强大！
穆虞氏冷笑：“不可能！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李泽玉挑了挑眉毛，指着那些损污了的物件说，“舅母。‘一寸府绸一寸银，一寸湖绸百日工’。你是觉得府绸很便宜，还是说湖绸很易得？你是觉得出产海蓝宝的莎车城就在京城出城门十里地，还是产石榴石的阿勒泰就在出门左转？”
穆虞氏嗤笑：“哟呵，读了多少书，跟我闹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来了？就算莎车离这儿万里之遥，也用不着你我去采买啊。你小小年纪的，还搁这儿跟我振振有词来了？”
李泽玉说：“倒也不是振振有词，我意思就是说。你弄坏了我们家的东西，就麻烦赔钱罢了。”
穆虞氏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用不着她说，我来说！”穆夫人突然大声加入，“嫂子，你可以不收我们家的礼！可也不能弄坏！就按照损坏的赔了我！不然日后谁都学了你的样子，这京城里大家礼尚往来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穆虞氏没想到软包子似的穆夫人会支棱起来，怔愣了般看着她。
她哆嗦了半天嘴唇，道：“国公府这般穷酸了吗？”
“什么这般穷酸？是你自己嫌少不要的啊？还有，谁让我们家买棺材来着？也是你说的话啊？这年节送礼，图的是个皆大欢喜。怎么在嫂子你眼里，倒是成了强买强卖，挑高选低的事情了？嗯，我知道，你又要搬我哥出来说嘴了。你倒是到外头满大街的跟别人说去啊，就说，因为我哥在外头给朝廷打仗，就要国公府搬空了给你女儿充脸面？你说说看，你是不是就这么个打算说辞？”
穆夫人就跟看透了穆虞氏一般，直接把她的杀手锏往外说了。
将军府里跟来的下人们，反倒是首先惭愧起来，低着头，火辣辣的，替主子害臊起来！
是啊，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
他们是下人，又不是木头疙瘩。
怎么可能没有羞耻之心？！
真是觉得好丢脸！！
扫了一眼自己准备的礼物，之前挑选礼物的画面、李泽玉跟自己的话、换了礼物之后的试探之心……一帧一帧，一幕一幕，在脑子里轮回闪现，穆夫人又惭愧，又寒心，眼底深处已是没了光芒。如此，反倒是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浅笑，“我再问你。你既然要给穆可盈准备乞巧手作的原料，那你有没有去另一个妹妹处问要东西啊？”
穆虞氏一窒，吱吱唔唔起来：“我等会儿就去找她！”
“等会去，那就还没去了咯？我知道了……从前我还自我安慰，在哥哥的心里，对我和竺纤是一视同仁的。不过是受到竺纤蒙蔽，才有了这一两年来的种种误会。但其实，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哥哥嫂嫂，根本就是很享受竺纤一家子的吹捧吧！只有缺钱了，缺人了，缺什么东西了，才想起我这个妹妹吧！既然如此，凭什么要好好的对你们？！当初竺纤白眼狼一般咬了我们全家，这教训还不深刻吗？！”
穆夫人动了真气，来到穆虞氏跟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她威严道：“残缺了什么，写欠条！”
“我来我来。”李泽玉写字又快又好，一挥而就，把个欠条写好了。送上前来。穆夫人把欠条往穆虞氏跟前一按，“按手印。”
穆虞氏见势不妙，要不到东西，还要倒欠？！提着腿就要往外跑：“我不……”
李母这时往门前一站：“何人喧哗！”
老太君银发如丝，威风凛凛！
一妇当关，万夫莫开！
穆虞氏打了个趔趄，不敢往前走了：“老太君，您怎么来了？！”
李母冷笑：“我怎么不来？！我不来，穆将军家里是不是得把我们定远国公府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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