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张照片,看着那个朝“自己”奔跑而来的男孩。
一种深埋于骨髓深处的、无法用失忆来解释的悸动,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颤抖着手指,向上滑动。
一条,又一条。
但凡带有图片的朋友圈,几乎都有那个男孩的身影。
他在自己的镜头下,一点点长大。
抱着新得的足球,在绿茵场上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个子抽高,有了少年模样,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回头对着镜头带着点羞涩地笑。
轮廓长开,俊秀得惊人,在篮球场边喝水,喉结滚动,阳光洒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被捕捉了下来。
他吹灭蜡烛,抬眼望向镜头,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和喜悦,而照片的配文是……
墨琛看不清配文,他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胃里翻搅的恶心感也越来越强烈。
他看到了两人并肩站在图书馆前的照片,
看到了男孩趴在他书房桌上睡着的侧影,
看到了无数个日常的、温暖的瞬间。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张照片上。
那似乎是一个精心布置过的场合。
照片里的男人自己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眼间是他现在陌生的温柔笑意。
而他身旁的,正是姜予安。
他穿着白色的礼服,身姿挺拔,脸上泛着红晕,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幸福和激动。
他们手指交握,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对戒。
背景是璀璨的灯光和隐约可见的祝福横幅——订婚快乐。
“呃……呕——!”
一直强行压制的生理性厌恶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看到这张照片的瞬间,那些温暖的悸动被更强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排斥彻底碾碎。
胃部猛烈痉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猛地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眼泪和生理性的泪水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手机从脱力的手中滑落。
所以他曾经那么爱他。
爱到将他的成长点滴珍藏在每一个社交瞬间。
爱到与他订婚,许下承诺。
可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仅仅是看到他的照片,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引发如此剧烈的、仿佛源自本能的痛苦和排斥?
那个朝他奔跑而来的小男孩,那个在他镜头下长大的少年,那个与他订婚的青年……
和现在这个光是想起就让他痛不欲生的“姜予安”,中间到底隔着怎样可怕的变故?
吐到只剩酸水,墨琛虚脱地瘫倒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
手机屏幕还亮着,订婚照的一角隐约可见。
他闭上眼,那个逆光奔跑的小男孩的笑容,和姜予安如今朋友圈里那个小女孩的笑容,诡异地在脑海中重叠。
温暖与冰冷,挚爱与极厌,过去与现在,形成了一道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跨越的绝望深渊。
而他就被困在深渊的中央,承受着记忆空白带来的、最残酷的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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