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昱从药物强制带来的深沉睡眠中挣扎着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他猛地从陪护床上坐起，大脑因长时间睡眠而有些昏沉，但昏迷前那刻骨的焦虑和绝望瞬间回笼，让他心脏骤缩。
他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病床——姜予安和墨琛依旧安静地躺着，姿态与他失去意识前毫无二致。
“安安……”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醒了？”程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比三天前多了一点东西——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紧绷的希望。
程昱转头，看到程锦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面装着少许诡异的粉色粉末，旁边还有一份报告。
“这是……”程昱的心跳开始加速。
“那种粉色烟雾的制成物质基本分析出来了。”程锦将密封袋和报告递过来，语气沉凝，“里面除了已知的强效神经麻醉成分，还添加了一种极其特殊的、人工培育的共生菌。这种菌类分泌的代谢物，是导致神经麻痹无法逆转的关键。”
程昱快速翻阅着报告，眉头越皱越紧：“这种菌的培养环境要求极为苛刻，报告中提到需要一种特殊的生物基质作为‘温床’……王孟泽他把培养基地设在哪儿了？”
程锦沉默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厌恶和冷意，缓缓吐出几个字：“在焦院长的尸骨里。”
程昱的手猛地一抖，报告差点脱手。一股冰冷的恶寒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让他头皮发麻。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程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他怎么敢……”程昱的声音带着颤抖，无法理解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
“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程锦的声音冰冷，“我们之前搜遍了他所有的明面实验室和秘密据点，都找不到源头，谁能想到他会把这种东西放在那里。”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的？”程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关键。
程锦的目光投向地下室的方向，眼神复杂：“是王梦清。”
程锦解释，“林舒月带他进去见了王孟泽。我们之前所有的手段，肉体折磨、心理施压，对他完全无效。但王梦清……不一样。”
程锦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进去大概只有两三个小时。我们等在外面，一开始什么声音都没有。后来……后来就听到王孟泽在里面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不是疼痛，更像是……某种精神堡垒被彻底摧毁的崩溃和绝望。”
“再后来，就彻底安静了。”程锦的声音低沉下去，“等王梦清出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
程昱屏住了呼吸。
程锦闭了闭眼，继续道：“我们冲进去的时候，王孟泽已经死了。他用自己的双手，握着一柄短刀，精准地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脸上……是彻底解脱，又带着无尽嘲弄的表情。”
程昱感到一阵寒意。
王梦清究竟对王孟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能让那个偏执疯狂的怪物在崩溃之后选择如此决绝的自毁。
但这些疑问在眼下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
“他开口了？说出了菌株的位置和特性？”程昱急切地问。
“嗯。”程锦肯定道。
程昱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芒，那是找到了方向的决心。
“好！我知道了！”他一把抓过那份报告和粉色粉末的样本，眼神锐利，“有这些关键信息就够了！我去实验室，立刻开始尝试配置解药！”
时间在程昱不眠不休的实验中再次流逝，当解药最终被配制出来，并通过紧急测试注入姜予安和墨琛体内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守在病床前，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墨琛是先醒来的那个，在注射解药后的第十二个小时。
他的苏醒过程激烈而短暂，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闷哼，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
而姜予安则安静得多。
解药注入后的第二个月，他那浓密如蝶翼的睫毛才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围在床边的所有人呼吸瞬间一滞。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缓缓地、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光线涌入视野，逐渐聚焦。
然后，姜予安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他的病床两边，真正意义上地被围满了。
左边是林舒月、墨雨、墨阳、已经坐起身但脸色依旧苍白的墨琛、林骁、陆远；
右边是苏千面、王梦清、以及紧紧抓着他手的程昱和站在程昱身后，身形挺拔却难掩憔悴的程锦。
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全都聚焦在他脸上。
姜予安：“……”
短暂的清醒和茫然过后，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尴尬瞬间淹没了他。
这阵仗……也太夸张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把眼睛再闭上，假装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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