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的防卫在李总旗的铁腕安排下，固若金汤，连只野猫溜过墙头都会引来数道警惕的目光。
气氛依旧紧绷，但日子总要过。
陈启明白天指挥若定，夜里却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和那点可疑的暗红色粉末发愁。
火药是关键，但现成的黑火药威力有限且不稳定。
他想到了硝酸钾、硫磺、木炭的标准配方，但提纯和比例需要反复试验，动静太大，容易惊动旁人。
【根据现有材料分析，可尝试制备简易硝糖燃料，作为助燃/低爆剂，安全性相对较高。】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硝糖？火箭燃料？
陈启明嘴角抽了抽，这系统路子还挺野。
不过听起来比直接搞黑火药低调点。
他立刻以“研制新型琉璃粘合剂”为名，让赵小旗去搞来了些硝酸钾（硝石提纯）和白糖。
实验室就设在他卧室旁的小耳房，美其名曰“静思轩”。
这晚，他正小心翼翼地用陶碗在水盆上隔水加热硝石和糖的混合物，试图搞出点成果。
门外传来翘儿的声音：“公子，福伯熬了银耳羹，见你灯还亮着，让我送一碗来。”
“稍等！”陈启明手忙脚乱地想盖住他的“化学实验”。
门却被无意中推开了一条缝。
翘儿端着托盘，看着屋内烟雾缭绕（水蒸气），以及陈启明面前那碗正在加热的、粘稠焦黄的诡异糊糊，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甜腻焦糊味…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迟疑道：“公子…你这新研制的‘琉璃粘合剂’…闻起来，似乎…颇为可口？”
陈启明：“…”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试图用身体挡住那碗东西：“咳咳，工艺复杂，火候难控，略有焦糊，略有焦糊…”
翘儿抿嘴一笑，将托盘放在门口桌案上，并未进来，眼神却瞟见了他摊在桌上的一张草图，上面画着个圆筒状物件，旁边写着“手持烟花开天箭”几个字。
她顿时了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故作惊讶，压低声音道：“公子竟还精通此道？莫非是想在那沈大人下次来时，点上一支，恭贺他…官运亨通，一飞冲天？”
陈启明老脸一红，知道被她看穿了，强行挽尊：“呃…研究，纯粹是学术研究…或许…或许还能用于夜间信号传递…”
翘儿从善如流地点头，一本正经：“公子深谋远虑，翘儿佩服。那公子且继续‘传递信号’，千万小心…火烛。”她特意在“信号”二字上咬了重音，眼中揶揄之色更浓，这才翩然离去。
陈启明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被鄙视了。
他回头看看那碗卖相不佳的硝糖，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这玩意儿要是让沈铮知道是“献给陛下的新成果”，怕不是要把他当妖人拿下。
…
数日后，沈铮果然又来视察进度，顺带催促千里镜的批量制备——皇帝对那第一具望远镜爱不释手，已下旨要装备亲信侍卫和边军夜不收。
李总旗陪同巡视，一脸冷峻地汇报防卫工作，滴水不漏。
巡视完毕，沈铮颇为满意，对陈启明道：“陛下甚喜此镜，尔等功不可没。只是这制造速度，还需加快。”
陈启明连声应喏，表示正在改进工艺。
正事谈完，气氛稍缓。
陈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试试那“硝糖”的威力，便故作神秘道：“大人，近日研制琉璃之余，偶得一物，或可助声势，用于夜间警戒信号或许…”
说着，他让手下取来一小截钻好孔的干燥竹筒，里面塞满了混合了少量细铁砂的硝糖混合物，插着一根浸过硝石的麻绳作为引信。
他将其固定在一根长杆上，在远处空地点燃。
沈铮和李总旗皆好奇观望。
只见引信燃尽，“嗤——”的一声尖锐啸叫，那竹筒并未如预想般冲天而起，而是像个没头苍蝇般，拖着歪歪扭扭的白烟，在地上疯狂打转、蹦跳，最后“啪”一声闷响，炸出一小团并不耀眼火光和大量白烟，声势远不如一个大号炮仗。
现场一片寂静。
一个离得稍近的护卫被溅了一身泥，一脸懵。
沈铮：“…”
李总旗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迅速恢复冰山脸。
陈启明尴尬得脚趾抠地，强笑道：“呃…工艺尚不成熟，尚不成熟…让大人见笑了…”
沈铮沉默半晌，终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复杂：“陈先生…还是专心造镜吧。此等…‘祥瑞’，日后还是莫要轻易示人了。”
说完，他摇摇头，带着一脸忍笑忍得辛苦的亲兵走了。
陈启明看着地上那摊狼藉，哭笑不得。
好吧，黑科技之路，道阻且长。
…
然而，无人注意到，在工坊外围一处极高的树冠阴影中，一个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用一具远比陈启明制作的更精巧、带着铜制套筒的望远镜，冷冷地观察着院内的一切。
当看到陈启明那失败的“硝糖火箭”时，那身影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冷哼。
“废物…”
但当他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琉璃匠人，以及被严密守护的核心工坊时，眼神又变得凝重起来。
他缓缓收起望远镜，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树梢，消失在密林之中。
戏谑的插曲背后，杀机并未远离。
那双窥探的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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