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木取火。
林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只在博物馆的复原模型里见过这场景,可当这一幕活生生摆在眼前时,带来的震撼远比想象中强烈。老巫医的动作虔诚又急切,肩膀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又轻又快,像在诉说什么祷言。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神紧紧盯着木棍与木板接触的地方,那里面装着的,是期待,更是敬畏。
对他们来说,火不是工具,是能活下去的希望,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巫医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顺着脸颊的泥浆往下淌,滴在木板上。她的手臂越来越慢,动作也开始变形,可那期待中的青烟,始终没有冒出来。只有一点点黑色的木屑,粘在木板上,风一吹,就散了。
空地上的气氛一点点沉下去。男人们停下了劈柴的动作,脸上的疲惫里掺进了沮丧;妇女们低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几个孩子怯生生地靠在一起,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恐慌。
林岩懂这种恐慌。在这样的原始丛林里,没有火,夜晚就挡不住猛兽的侵袭,抵御不了刺骨的寒冷;没有火,就只能吃带着血腥的生肉,被疾病缠上时无处可逃。火是文明与野蛮的界碑,更是他们活下去的底气。
他看着那些人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作为现代人的疏离感,还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文明最初的模样,脆弱、艰难,却又带着不肯熄灭的韧性。
指尖下意识地摸向救援包的侧袋,触到了一个冰凉的金属盒。那是他特意备着的应急盒,里面有伞绳、多功能折刀、压缩饼干,还有一根军规的打火棒。
只要他走出去,拿出打火棒,轻轻一划,火星就能点燃那堆干燥的柴草。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对这些人而言,或许就是“神迹”。
可他该出去吗?暴露自己,会不会引来新的危险?这些原始人,会把他当成同类,还是异类?
内心的挣扎像藤蔓缠紧了心脏,就在他犹豫的瞬间,一声兽吼猛地炸响。
“嗷——!”
吼声低沉又暴戾,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震得林岩的心脏都跟着颤了颤。这不是老虎的咆哮,也不是熊的嘶吼,那声音里带着一股来自远古的蛮荒气息,粗粝得能刮伤人。
空地上的人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的尖叫取代了之前的沉默,男人们立刻丢下手里的石斧石矛,扑到妇人和孩子身前,围成一个圈,把弱者护在中间。他们握着武器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发抖。脸上的污垢遮不住眼底的恐惧,那是对死亡最本能的畏惧。
林岩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只见空地边缘的密林里,阴影猛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头庞然大物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了出来。
它比现代最大的东北虎还要壮一圈,黄褐色的皮毛上布满了深色的条纹,像披了件斑驳的铠甲。最骇人的是它的嘴——上颚探出两根弯刀般的獠牙,足足有三十多厘米长,泛着惨白的光泽,尖端还沾着深色的血渍,一看就带着撕裂皮肉的致命力道。
剑齿虎!
林岩的呼吸瞬间停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种只存在于古生物课本和博物馆骨架里的史前猛兽,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他面前。它的四肢粗壮如柱,爪子踩在落叶层上时,发出沉闷的碾压声;琥珀色的瞳孔像两块冰冷的晶石,扫视着空地上的人群,带着掠食者的漠然与残忍,仿佛在挑选猎物。
它显然是被这里的人气吸引来的,或许还嗅到了人身上的恐惧气息。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带着威胁的意味,一步步往前挪着,爪子在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原始人们靠得更紧了,有人甚至发出了绝望的呜咽。他们手里的石器在剑齿虎面前,像孩童的玩具般可笑。林岩看得出来,他们心里清楚,这一次,或许躲不过去了。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哭腔。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因为太害怕,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跌坐在地上,正好脱离了成年人的保护圈。
剑齿虎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孩子!
它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压低,后肢的肌肉猛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林岩甚至能看到它皮毛下滚动的肌肉线条——它要扑了!
“嘿!这边!”
几乎是本能的,林岩吼出了声。现代汉语在这片原始空地上显得格外突兀,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原始人们惊愕地转头,剑齿虎也停下了扑击的动作,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住了灌木丛后露出的半个身影。
林岩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不该出声的,暴露自己意味着把死亡的矛头引向了自己。可他是救援队员,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死在眼前,他做不到。
剑齿虎显然对这个“穿着怪异”的新生物产生了兴趣。它低吼一声,调转方向,朝着林岩的方向迈了两步,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獠牙龇了出来,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落在落叶上,砸出小小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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