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五年三月初三,堺港的晨雾还裹着南蛮舶来硝石的刺鼻气味,“小西屋”商栈的后屋已亮起了灯。小西行长没穿武士胴服,只着一身藏青纳户裃,领口别着枚小巧的银质十字架——那是他受洗时神父所赠,平日里总藏在衣襟里,唯有见心腹商人才露出来。案上摊着两册账:一册是《南蛮商舶账》,红笔勾着“硝石三十斤,铅丸三百粒”的字样;另一册是泛黄的《太阁检地残册》,阿波郡的地图边角被指尖摩挲得发毛。
门轴轻响,森甚右卫门躬身进来时,靴底沾的晨露在榻榻米上洇出小圈湿痕。他怀里揣着油纸包的账册,指尖攥得发白——来之前就听说召见他的是堺港的大人物,可进了屋才看清,这位大人袖口绣的菱纹,分明是小西摄津守行长的家纹,而此处却是原日比屋商栈的仓库。
“森掌柜不必拘谨,你为我打理从堺到尾张国的生意,也不是一两年了。”小西行长的声音带着堺商特有的温和,指了指案前的矮凳,“坐。今日找你,是查问清洲硝石的运输——你上月递的账里,‘药材防潮用硫磺’耗了二十斤,倒比往月多了三成。”
森甚右卫门刚坐下的身子又僵了僵,油纸包在膝上蹭出细碎的响:“回摄津守様,上月清洲多雾,药材怕潮,只得多拌些硫磺……”
“哦?”小西行长拿起朱笔,在账册“硫磺”二字旁画了个圈,笔尖顿在纸页上,“可我问过下面的伙计,你从堺港提的‘硫磺’,是用装南蛮硝石的木盒装的——硝石遇硫磺会燃,你这‘防潮’,倒像是在赌命。”
晨雾从窗缝钻进来,裹着商栈外“卖鲷鱼”的吆喝声,却没冲淡屋中的凝滞。森甚右卫门的喉结滚了滚,指尖无意识抠着油纸包的边角——那里面除了药材账,还藏着阿波郡的田契,是他父亲托人捎来的,上面印着“太阁检地赐”的朱印,此刻像块烙铁烫着膝盖。
“是……是小人糊涂。”他低头,额发遮住眉眼,“其实是……是清洲的虎千代少爷要练铁炮,硝石走中山道怕被德川的人查,只得混在药材里——硫磺是掩人耳目,让关卡的人以为只是寻常药材商。”
小西行长没接话,伸手从案下摸出个乌漆小盒,打开是枚铜制的“小西”印:“你可知,上月有三船‘药材’在神户港被扣?德川的人查得紧,连堺商的货都要逐箱验——若不是我让伙计说‘这是小西家的私货’,你的硝石早被没收了。”
森甚右卫门猛地抬头,额角的汗滴在账册上:“谢……谢摄津守様搭救!小人……小人愿补三倍运费!”
“运费不必补。”小西行长把铜印推到他面前,十字架从衣襟滑出来,在灯下发着冷光,“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这药材铺,是阿波森家的产业吧?”
森甚右卫门的指尖骤然收紧,油纸包的边角被捏出褶皱:“是……是小人父亲在阿波开的老店。”
“阿波哪来的森家药材商?”小西行长的声音突然沉了,朱笔在《太阁检地残册》的阿波地图上一点,“太阁检地时,阿波郡的豪族只有三好、蜂须贺,哪有什么森家?你父亲原姓什么,不妨直说。”
晨雾渐散,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森甚右卫门膝上的油纸包上。他攥着包的手开始发颤,想起父亲去年在信里说的话:“若有人问起姓氏,就说世代姓森,绝不能提‘吉良’二字——漏了那位殿下的口风,咱们全家都得填阿波的山涧。”
小西行长指尖,在官府的地契存档上那个“森”字摩挲挲,墨痕在“天正十五年”的印记旁洇开一点湿意。“森掌柜,”他声音不高,却像算珠砸在玉盘上,“阿波的山风硬,能吹散姓氏,也能吹来……杀身之祸。守着这片山地,供养尾张那位,不容易吧?” 他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扎在森甚右卫门攥着药囊的手上,“太阁的朱印还在,可有些人,怕是不想让它再护着谁了。”
森甚右卫门脊背瞬间绷直,冷汗浸透了内衫。他喉结滚动,却挤不出一个字,只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贴上冰冷的榻榻米。地契上“板野郡”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眼。太阁……这层纸,终究被捅破了。
“小人……小人父亲原姓……”他的声音发涩,指尖抠着榻榻米的木纹,“原姓吉良,只因长宗我部家追杀,太阁殿下怜悯,赐姓森,还赏了“板野郡”的田……”
“吉良?”小西行长挑眉,拿起十字架在指尖转了转,“是四国征伐时,被太阁赏给福岛正则的那位吉良晴夫人的族人?”
森甚右卫门的肩猛地一抖,油纸包“啪”地掉在地上,田契从里面滑出来,“太阁检地”时赐的朱印在晨光下格外扎眼。他慌忙去捡,却被小西行长先一步按住手。
“不必慌。”小西行长捡起田契,指尖拂过朱印,“我侍奉太阁殿下多年,知道他当年在阿波赏了吉良家的山田那件事,还知道殿下派了个老仆管理——那老仆,是不是总在清洲的练兵场附近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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