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片刻,这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悍将,竟抱着骨灰坛,对着伏见城燃烧的天空,深深地、极其郑重地鞠了一躬。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却透着一种武家子弟对主家血脉根源的、近乎本能的尊重。
缸内的阿福,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看到可儿才藏脸上的戾气被这意外的发现冲淡,看到他鞠躬时那略显僵硬的背影。一瞬间,她脑海中闪回内府家康在刻这些字时,那混合着痛楚、追忆和无限复杂的眼神,以及他指尖摩挲字迹时,连烛火都为之一黯的神情。这个小小的骨灰坛,牵扯着太多秘密和情感。
然而,就在可儿才藏拜祭完毕,轻轻将骨灰坛放回原处,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将注意力转向眼前的水缸,那只沾满血污的手,已经抬起,眼看就要触碰到水缸的木盖边缘时——
阿福的呼吸骤停!
不能再等了!被发现是迟早的事!与其像老鼠一样被揪出来杀死,不如……赌一把!赌这个男人对吉良晴夫人的那一丝敬意,赌这敬意能换回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和对吉良晴复杂情感的驱使,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就在可儿才藏的手指即将掀开木盖的千钧一发之际,阿福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地透过水面和木盖的缝隙,发出了一声尖利得变了调的嘶喊:
“不要碰——!那是夫人的骨灰!!”
声音因为恐惧和浸在水里面显得闷哑、扭曲,却如同鬼魅的尖叫,在这厮杀的间歇异常清晰地炸开!
可儿才藏的手猛地僵在半空,脸上瞬间布满惊疑!他霍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周围燃烧的废墟,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是幻听?还是……
“唔……!”
榻上,阿福猛地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珠。刚才那声梦中的尖叫似乎还残留在喉咙里,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做噩梦了?” 身边传来赖陆带着睡意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仍在微微颤抖的肩膀,将她重新带入一个坚实的怀抱。羽柴赖陆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习惯性地安抚着。黑暗中,他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额角,然后,一个轻柔而干燥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
“睡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模糊的赞许,仿佛在评价梦中的某个片段,“……你对我母亲忠心可嘉。”
这三个字像羽毛一样轻轻落下,却让阿福浑身一颤。赖陆……他听到她的喊声了?还是只是梦呓间的巧合?巨大的不安和愧疚瞬间淹没了她。她竟然在梦里,借着维护吉良晴的骨灰来求生……
“殿下……妾身失仪了。” 她慌忙低下头,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未褪的惊悸和深深的歉意,“吵醒您了……请恕罪。”
赖陆似乎又咕哝了句什么,手臂收紧了些,呼吸渐渐重新变得均匀绵长,似乎又睡去了。
可阿福却再也无法入睡。黑暗中,她睁大眼睛,吉良晴临死前可能经历的种种——伏见城的大火、步步紧逼的敌人、那冰冷而决绝的眼神……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翻腾起来。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心口发紧。那份忠诚,究竟是对逝者的维护,还是……对自己未能尽责的愧疚的补偿?而赖陆那句无心的“忠心可嘉”,又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底最柔软、最不安的地方。
而后阿福在黑暗中睁大了眼,贪婪地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描摹着身边男人的轮廓。羽柴赖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眸子紧闭,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不设防的稚气。他线条分明的嘴唇轻轻抿着,似乎连在睡梦中也在思虑着什么。半梦半醒间,他无意识地又凑近,在她额角印下一个带着温热呼吸的、干燥的轻吻,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有节奏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阿福的心尖一颤,悄悄伸出手,将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箸般的手轻轻握住,牵引着,小心翼翼地贴放在自己微凉的心口。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此刻却像一块暖玉,熨帖着她慌乱的心跳。她用力抱紧这只手,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对抗回忆寒潮的力量。然而,这温暖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那扇她试图永远封存的、关于吉良晴死亡当天的记忆之门——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冰冷的现实。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
那天,伏见城的西丸暖阁,气氛与此刻的静谧截然相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内府德川家康,也是这样抱着刚刚被吵醒、面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的吉良晴。不同的是,家康的脸上没有赖陆此刻的安宁,只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阴沉。
阿福当时正跪在廊下,屏息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突然,一阵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鸟居元忠,那个素来以刚毅沉稳着称的“鬼元忠”,竟连通报都等不及,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廊下,额头重重磕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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