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看透世情的凉薄。恰在此时,道上有两人一前一后走来。前面是个戴着宽大斗笠、遮住大半面容的老僧,步履沉稳,身形清瘦。后面跟着个做挑夫打扮的汉子,低着头,看不清相貌,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
武藏是何等眼力?他虽在喝酒说笑,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扫着四周。那老僧看似步履平常,但每一步落下,都极稳,呼吸绵长,斗笠阴影下的下颌线条绷紧,显然身负不俗的修为。倒是他身后那挑夫,气息内敛,脚步轻捷得几乎听不见,反而更让武藏心生警惕——这是个高手!
武藏这人性子野,又好勇斗狠,见猎心喜。他见那老僧似乎是个练家子,存心试试对方的斤两,也没多想,就在那老僧经过他面前时,看似随意地、极其隐蔽地伸出了脚,往对方脚踝处轻轻一绊!
这一绊,力道、角度都拿捏得极巧,若是寻常老人,定然要摔个结结实实。
然而,那老僧只是身形微微一滞,脚下仿佛生了根,竟只是轻轻一个趔趄,便稳住了!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那貌不惊人的挑夫,反应快得惊人!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已抢上半步,一只手如铁钳般稳稳托住了老僧的手臂,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一格,正好挡开了武藏准备顺势探出、假意搀扶实则扣脉的手腕!
手腕相交,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武藏只觉一股沉稳浑厚的力道传来,竟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他心中顿时一惊,收起轻视之心,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死死盯住了那个依旧低着头的挑夫。
“好身手!” 武藏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非但不恼,反而兴奋起来,“这位大哥,脚下功夫俊得很啊!方才是在下孟浪了,给老师傅赔个不是!” 他这话是对老僧说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那挑夫。
那挑夫依旧不抬头,只是默默退回到老僧身后,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武藏见那挑夫不接话,老僧也只是垂首而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他混不吝的性子起来,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相逢即是有缘!老师傅,这位大哥,方才是我无礼,坐下喝一杯,算我赔罪!”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囊。
那挑夫身形微动,似乎想拒绝,老僧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背插“天诛德川”朱旗的骑马武士正从不远处的官道疾驰而过,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老僧斗笠下的目光似乎扫了一眼那队骑兵,随即缓缓点头,声音苍老而平和:“既蒙壮士相邀,老衲便叨扰了。”
两人在武藏对面坐下,那挑夫依旧沉默,将扁担小心放在手边,姿态恭谨,仿佛真只是个普通的随从。
武藏是个爽快人,也不多问,直接将酒囊递过去。那老僧却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自用的竹制酒筒,示意自备。武藏也不勉强,给自己和千熊丸的水碗里又倒了些酒,大大咧咧地道:“我叫新免武藏,是个浪人。这是我家小子,千熊丸。老师傅怎么称呼?”
老僧接过武藏推过来的、店家新上的粗陶酒碗,却并未饮用,只是双手捧着,仿佛汲取那一点微末的热量。他缓缓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清癯而布满皱纹的脸,眉眼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武藏盯着他看了两眼,咧嘴笑道:“老师傅这面相,不似寻常野僧啊,倒有几分……嗯,富贵气?”
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语气无波无澜:“壮士说笑了。贫僧世良田,一介云游废人,偶经宝地,何谈富贵。” 他目光转向正小口吃着糍糕的千熊丸,又似无意地扫过武藏腰间双刀,缓缓道:“方才听闻这位小施主言及,京都的羽柴公,竟有黄泉接母之能?不知……是何等奇闻?”
武藏正好灌了一口酒,闻言嗤笑一声,用袖子擦了下巴,浑不在意地道:“哦,你说那个啊!坊间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嘛,我们这些在清洲藩混过饭吃的,多少听过点风声。” 他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分享秘辛的得意,“说是那位吉良晴夫人,还有个妹妹,叫松姬,嫁给了伊予的来岛通总。当初赖陆公因先父太阁殿下遗诏,起兵反内府时,是这位松姬夫人,替她姐姐去了城里,故意激怒了内府,这才慨然赴死!断了内府拿她姐姐牵制赖陆公的念头!算是个烈性女子啊!”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直沉默如石的挑夫,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轻“哼”了一声,虽极其短暂,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讥讽。他立刻意识到失态,头垂得更低。
老僧世良田却恍若未闻,只是捧着碗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他沉默片刻,悠悠叹道:“替身赴死,断绝觊觎……呵呵,真是……有趣的说法。”
武藏没太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只觉得这老和尚反应平淡,不够劲爆。他眼珠一转,想起另一桩传闻,猛地抬手,“砰砰”敲了敲菓子屋的木制柜台板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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