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长五年腊月,夜将尽,寒气透骨。
大阪本丸,多闻橹高阁之上。数道人影凭堞而立,眺望城外。但见东南天际火光冲天,杀声随风断续飘来,如地底闷雷滚动,又似鬼哭神嚎。橹内灯火昏黄,映得诸人面色阴晴不定。
居中者,乃笔头家老片桐且元,眉峰紧锁,手按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其侧后,织田有乐斋长益 一袭墨色道服,神色看似淡泊,然眸中精光隐现,不时扫过城外乱光。伊东长实、堀田盛高、矢野正伦、青木一重等重臣分列左右,皆甲胄在身,面覆寒霜。
“且元,” 织田有乐斋忽开口,声音平稳,却穿透橹外隐约喧哗,“大谷刑部少辅处,情形若何?”
片桐且元闻声,肩头几不可察地一沉,默然片刻,方长叹一声,声线沙哑:“方才…速水甲斐守(守久)护送刑部様回邸,遣人来报…刑部肩际箭创,迸裂出血,症候…甚危。” 言及最后二字,几不可闻。
橹内气息为之一窒。伊东长实与堀田盛高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目中看到深重忧色,不由俱是黯然垂首。二人移步至射口之前,极力外望,然夜色浓稠,烽烟弥漫,唯见远处光影乱闪,人马嘶喊如沸粥,具体形势,竟全然莫辨。
“方才,” 织田有乐斋目光仍注视着城外某处摇曳的火光,似随口又问,“闻得城外喧嚷,有言‘浅野幸长’诈城之事。此事确否?”
侍立于侧后的青木一重踏前半步,躬身答道:“有乐斋様明鉴,确有此事。约莫一个时辰前,城下忽现一军,打的正是治部少辅(石田三成)的‘大一大万大吉’旗印。守堀士卒见是自家旗号,几欲开关。幸得…幸得…” 他话语微顿,似有难言之处,终续道,“幸得警觉,细辨其甲胄阵容有异,方未中计。彼辈见事不成,竟…竟于阵前公然改易旗指物,换回浅野家‘丸に违い鹰の羽’纹,扬长而去,猖狂至极,全然不避我军耳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片桐且元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捶在冰冷墙砖之上,胸脯剧烈起伏,目中尽是屈辱与愤火,“竖子安敢如此!视我大阪无人耶?!”
怒声在橹内回荡,却更衬得窗外杀声逼近,一声声敲在众人心头。
便在此时,橹下木梯传来急促脚步声。众人回首,只见真野赖包疾步登楼,额角见汗,气息未匀便急声道:“诸位大人!淀殿遣人至御殿阶前相询,城外战况究竟如何?治部少辅…治部少辅可得安泰?”
此言一出,橹阁之内霎时鸦雀无声。片桐且元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织田有乐斋、伊东长实、堀田盛高…诸人目光游移,最终竟不约而同,齐齐望向那位始终神色淡漠的信长公之弟——织田有乐斋长益。
有乐斋感受着众人目光,面上无波无澜,只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缓缓扫过诸人,方才淡声道:“回禀淀殿:浅野幸长诈城之举,已为守军识破,并未得逞。城外战事纷乱,敌我混杂,一时难辨详实。然,” 他话音微顿,终是补上一句,“羽柴军网罗周密,我军…恐是苦战。”
片桐且元闻言,嘴角扯动,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叹息,颓然垂首。
恰在此时,城外杀伐之声陡然倍增,如狂潮般向着城墙方向汹涌扑来!诸人骇然,急扑至射口观望。但见外堀对岸,火把乱舞,人影幢幢,兵刃交击之声与垂死惨嚎清晰可闻。旗帜翻卷,隐约可见“黑吊钟纹”(伊达)、“毗字”(上杉)、“黑田瓢箪”(黑田)等纹混杂一处,厮杀惨烈。更有一支军势,打“爱”字旗印,攻势极猛,正将一群打着“黑吊钟”与“大一大万大吉”残旗的兵马,向着堀边狠狠压迫而来!
“那是…上杉景胜麾下直江兼续的旗印!” 堀田盛高失声低呼。
“伊达陆奥守…怎的与上杉军厮杀在一处?” 矢野正伦亦是瞠目。
“看!那些…那些败退的,似是治部少辅的旗本!” 青木一重手指微颤。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深深的茫然。羽柴军…竟在内讧?上杉在追击伊达与石田?这城外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淀殿之间,此刻又该如何作答?
片桐且元只觉口干舌燥,望向织田有乐斋。有乐斋亦凝视着城外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混乱的修罗杀场,向来淡泊的面容上,终是掠过一丝极深沉的凝重。
木梯再次响起急促足音。身披溅血腹卷、手提犹在滴血的打刀的速水守久疾步抢上橹楼。他甲胄染污,面颊溅有几点血渍,气息粗重,显是经过一番厮杀。
“方才送大谷刑部归家,某见城内数处宵小作乱,欲趁乱开城,已悉数斩了!”他语速极快,目光如电扫过橹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射口外那片火光冲天、杀声震耳的修罗场,瞳孔骤缩,“城外这是……?!”
无人立刻答他。片桐且元喉结滚动,堀田盛高别过脸,织田有乐斋依旧捻着念珠,目光沉静地望着城外,只将身形略略侧开半步,为速水守久让出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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