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萧玦的语气虽恢复了平素的淡然,沈流苏却从那一句“冯承恩呈了折子”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
先帝藏书阁,那座尘封了十余年的皇家禁地,不仅仅是书籍的坟场,更是时光的琥珀,封存着无数被遗忘的真相。
她不动声色地颔首:“重修典籍,是为后世积福,冯大人有心了。”
萧玦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声轻叹,转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工程,一个收拢了后族势力后,顺水推舟的善政。
但他和沈流苏都未曾料到,这一动,竟撬动了整个大晏王朝埋藏最深的基石。
半月后,藏书阁修缮工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冯承恩秉承沈流苏的严谨作风,凡事亲力亲为。
这日,工匠们正在拆除东侧一处因年久失修而微微鼓胀的夹墙,准备重新砌筑。
“大人,您看这儿!”一名老工匠敲了敲墙壁,发出空洞的“咚咚”声,“里面是空的!”
冯承恩神色一凛,立刻上前。
他命人小心翼翼地凿开墙体,里面果然是一个狭窄的暗格,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借着火光,他看到暗格最深处,躺着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铁盒。
铁盒已经锈迹斑斑,锁孔都被腐蚀了。
冯承恩不敢大意,亲自将铁盒捧出,带回了临时搭建的工棚。
他没有用蛮力,而是调配了些许工部常用的除锈溶剂,小心地滴在锁眼上。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封信。
一封纸页焦黄,边缘似被火舌舔舐过,又被人慌乱中从火里抢救出来的残信。
冯承恩屏住呼吸,缓缓展开信纸。
信上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字迹因水火侵蚀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有几句,却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写下,笔锋几乎要划破纸背,清晰得令人心惊。
“……香狱案非为民除害,实为夺律……”
“……沈氏《香律》成,则皇权受限,刑审之权归于专司,你我皆为鱼肉……”
“……宁错杀一家,不可纵一法……”
冯承恩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虽出身工匠,但追随沈流苏多年,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这寥寥数语,字字诛心,分明指向十年前那桩震动天下的沈家灭门惨案!
他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笔迹,尽管残缺,但他绝不会认错!
那是先帝最倚重的内阁首辅,也是当年亲自领旨主审沈家一案的孙文正的笔迹!
这哪里是什么罪证,这分明是一份罪无可赦的自白!
冯承恩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合上铁盒,像是捧着一块烙铁。
他知道,这东西一旦公之于众,掀起的将不是波澜,而是足以倾覆江山的滔天巨浪。
他没有片刻迟疑,甚至没向宫中通报一声,而是揣着铁盒,连夜奔赴百草苑。
烛火之下,沈流苏的面容平静得可怕。
她将那封残信平铺在桌上,又从身后的一个紫檀木箱中,取出了十年来她费尽心血搜集的、所有与当年案件相关的档案、口供副本、以及各种零碎的线索。
她通宵未眠。
窗外的天色由墨染转为鱼肚白,她终于抬起了头。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因为那封残信的出现,被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副血淋淋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全貌。
原来,沈家并非死于“以香毒害皇嗣”的构陷。
而是死于一部即将完成的旷世法典——《香律》。
她的父亲,一代调香宗师沈清源,毕生心血并非只在奇香异草,而是要为天下所有与药物、香料、毒理相关的案件,制定一部独立于皇权和人情之外的专业裁决法典。
此律一旦颁行,所有类似案件的勘验、取证、定罪,都必须交由独立的专业机构——“稽香司”来裁断。
这意味着,皇帝不能仅凭喜怒定人生死,权贵无法再用栽赃嫁祸的手段铲除异己。
这是要从根本上,削弱皇权与门阀贵族对司法的绝对操控!
先帝恐惧了。那些习惯了草菅人命的权臣也恐惧了。
于是,他们合谋导演了一出“伪嗣案”,以最惨烈的方式,将沈家满门屠戮。
他们的目的,不仅是杀人,更是要夺走那部已经接近完稿的《香律》,将这道即将照亮黑暗的光,永恒地掐灭在萌芽之中。
沈流苏缓缓伸出手,抚过书案上那支父亲的遗笔,笔杆上刻着四个小字:香不可欺。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挣脱眼眶,砸在冰冷的桌面上,碎裂成无数瓣。
“原来……”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们家……是死于将要照亮黑暗。”
那不是冤屈,那是勋章。
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亮她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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