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的释然离去,像最后一片轻柔却决绝的雪花,落在了叶凡早已不堪重负的心湖冰面上,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却让那冰面下的寒意,彻底渗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是在楚灵儿离开医院一个多小时后,才从忙碌的医生和负责安保的陈默那里得知的消息。没有告别,没有纠缠,只有一张写满专业医嘱和一句“珍重”的便笺。
陈默将那张纸递给叶凡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叶总,楚医生她……坚持出院,去了机场。我们的人确认,她登上了前往梅奥中心所在城市的航班。”
叶凡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及那清秀工整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落笔人那份最后的、带着距离的温柔与坚定。他看着那详细到极致的医嘱,每一个字都在提醒着他,她曾如何细致地关怀他的身体;而那句“愿你前路,终得心安”,则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他的心。
她看透了他。
看透了他内心的纷乱,看透了他无法给予回应的困境,所以选择用最安静、最彻底的方式,退出他的世界,成全他,也解脱自己。
他没有去追,也没有打电话。他有什么立场去追?又有什么资格挽留?难道要再次用“需要宁静”这样自私的理由,将她捆绑在自己这艘布满裂痕、随时可能倾覆的破船上吗?
他不能。
于是,楚灵儿的离开,化作了一股无声的、却沉重无比的愧疚,汇入了早已在他胸中翻腾的漩涡之中。
这个漩涡,由四个女人的付出与牺牲共同搅动,漆黑,冰冷,带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力量。
**漩涡的中心,是林晚晴。**
他站在ICU外,看着里面那个依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的苍白身影。她为他挡枪的画面,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医生那句“可能存在的后遗症”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欠她的,是一条命,是一份可能永远无法恢复如初的人生。这份恩情,沉重到让他窒息,任何物质补偿都显得苍白可笑。他余生都将在守护她、补偿她的枷锁中度过,而这枷锁,是他心甘情愿戴上的,却依旧压得他喘不过气。
**漩涡的另一股强大暗流,来自苏雨墨。**
他走到她的病房外,看到她即使受伤,也依旧在用未受伤的手处理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与手下沟通,推进着对“彼岸花”残余势力的追查。她手臂上厚重的石膏,是为他而受的伤,是为了保护那些可能至关重要的证据。她从不言说痛苦,也未曾流露任何需要他额外关怀的姿态,但这种冷静的担当,反而让他更加愧疚。他无法像对待林晚晴那样,将愧疚化为直接的守护,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更复杂的联盟与默契之上,这让他连表达愧疚,都需要斟酌分寸。
**漩涡的边缘,是柳如烟离去时那黯淡的眼神。**
她带着一身未愈的伤,为他扫清了救援路上最危险的障碍,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斩开了黑暗。可她归来时,看到的却是他为别人心焦守护的场景。她那句“各取所需”言犹在耳,带着自嘲和疏离。他承诺给她的“位置”,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虚无。他利用了她的力量,却无法给予她同等的情感回应,这份源于利用和无法兑现承诺的愧疚,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底,不致命,却时刻带来隐痛。
**而现在,楚灵儿的离开,为这漩涡注入了最后一股清冷而绝望的寒流。**
她给了他最纯粹的宁静与守护,却在他最需要这片宁静的时候,因为看透了他无法给予同等回报而选择离开。他挽留过她,最终却还是让她带着那份清醒的释然远走他乡。他辜负了这份纯粹,这份愧疚,无关生死,却关乎灵魂的安宁。
这四股愧疚的洪流,交织、碰撞、撕扯着他。
对林晚晴,是生命之债。
对苏雨墨,是并肩之债。
对柳如烟,是利用与情义之债。
对楚灵儿,是辜负纯粹之债。
每一笔债,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良心上。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破产的债务人,背负着永远无法清偿的巨债。他拥有了庞大的商业帝国,拥有了令人畏惧的力量,却在情感的领域里,一败涂地,负债累累。
他曾以为复仇是唯一的目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可现在,复仇尚未完成,他却先被这情感的漩涡卷入深渊。每一步前行,都伴随着沉重的负罪感;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汲取着她们的牺牲与付出。
这愧疚的漩涡,比任何商业对手都要强大,比“彼岸花”的阴谋更加令他无力。它无声地侵蚀着他的意志,消耗着他的心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茫然。
赢了战斗,救了人,却仿佛失去了一切。
这愧疚,或许将伴随他一生,成为他辉煌成就背后,永不愈合的伤口,和永恒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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