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南部的佐法尔地区,并非总是旅游手册上那片宁静的沙漠与海岸。越靠近与也门接壤的边境,空气中不安的颗粒感便愈发明显。干燥的风裹挟着沙尘,也似乎隐隐带来远方硝烟的气息。叶凡在一名当地向导和两名高价雇佣的、经验丰富的安保人员护送下,乘坐一辆经过改装的、毫不起眼的越野车,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
根据最后一条相对可靠的线索,柳如烟可能出现在这一带一个由国际非政府组织设立的临时医疗点附近。这里距离真正的冲突热点尚有一段距离,但零星的交火、流窜的武装人员、以及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让这片区域充满了不确定性。车载电台里偶尔会传出模糊不清的警报或协调通讯,提醒着人们这里并非世外桃源。
叶凡的心如同被放在文火上慢煎。越是靠近目标,那份混合着期盼、恐惧、愧疚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的火焰就燃烧得越旺。他几乎无法合眼,脑海中反复预演着见到她时的场景——她会是什么反应?愤怒?漠然?还是……依旧带着那死寂般的荒芜?
越野车在一个简陋的路障前停下,几名持枪的当地民兵上前盘查,眼神警惕。向导用当地方语熟练地交涉着,递上香烟和一些钞票。叶凡坐在后座,目光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低矮的土坯房,少数几家冒着炊烟的店铺,穿着传统长袍、行色匆匆的当地人,还有远处山坡上那片显眼的、挂着红十字旗帜的白色帐篷群——那就是医疗点。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交涉完毕,车辆被放行,缓慢地驶向帐篷区。越是靠近,叶凡的呼吸越是急促。他几乎能闻到消毒水、血腥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的、属于战地特有的气味。
车辆在医疗点外围停下。叶凡推开车门,灼热的空气瞬间将他包裹。他拒绝了安保人员的贴身跟随,只身一人,快步走向那片白色的帐篷。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在来往穿梭的、穿着白大褂或救援组织制服的身影中搜寻。
有金发碧眼的西方医生,有皮肤黝黑的本地志愿者,有缠着绷带、眼神麻木的伤患……却没有那个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失望如同冰水,一点点浸透他焦灼的内心。难道线索有误?难道她又离开了?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望时,他的目光定格在帐篷区边缘,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那里,一个穿着简单卡其色工装裤、白色T恤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半蹲在地上,为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腿部受伤的当地女孩清洗伤口。她动作熟练而轻柔,用棉签蘸着消毒水,小心地擦拭着女孩腿上的血污和尘土。女孩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大眼睛里噙着泪水。
那个背影……
高挑,消瘦,却带着一种叶凡无比熟悉的、刻入骨髓的轮廓。那头他曾无数次见它或风情万种披散、或利落盘起的墨色长发,此刻被随意地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被汗湿,黏在修长的脖颈上。
是柳如烟!
那一瞬间,叶凡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边一阵轰鸣,周围所有的声音——风声、人声、伤患的呻吟声——都仿佛瞬间远去。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那个半蹲着的、专注的背影。
他的心脏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剧烈地撞击着肋骨。激动、狂喜、难以置信、以及那被压抑了太久、此刻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爱意,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几乎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剧烈的酸涩。
他找到了。
他真的找到她了。
在她几乎人间蒸发之后,在他跨越了千山万水,踏足了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之后……他终于,又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她。
不是照片上模糊的侧影,不是记忆中决绝的眼神,而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的柳如烟!
他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他几乎是踉跄着,朝着那个背影,一步一步地走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却又轻飘得仿佛踩在云端。
柳如烟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或者是完成了对女孩伤口的初步处理。她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用叶凡听不懂的当地语言温柔地安抚了一句,然后,缓缓地站起身,转了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当她的面容完全映入叶凡眼帘时,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再次停滞。
依旧是那张颠倒众生的脸,眉眼精致,鼻梁高挺,唇形完美。但曾经流转其中的万种风情、闪烁着的危险与诱惑的光芒,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洗尽铅华的平静,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疲惫却异常坚韧的神色。她的皮肤被沙漠的阳光晒成了健康的蜜色,额角和脸颊甚至能看到细小的、被风沙刮擦的痕迹。
她看到叶凡,显然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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