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水,在擎天资本井然有序的运转中悄然流逝。叶凡的生活仿佛被设定好的精密程序,在庞大的商业帝国与两个女人构成的微妙平衡中,日复一日地运转。他不再提起那个名字,不再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甚至很少再独自站在落地窗前长久地凝望远方。他将所有与“柳如烟”相关的记忆与情感,都封锁在了心底最深处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连同那张仅有“保重”二字的明信片一起。
然而,有些印记,并非刻意忽视就能抹去。
一个寻常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叶凡刚刚签署完一份文件,秘书像往常一样,将一叠今日的邮件放在了他的桌角。大多是商业信函、项目报告和各类邀请函。他习惯性地快速翻阅,目光却在一张质地粗糙、颜色泛黄的明信片上骤然定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呼吸有瞬间的停滞。
又是没有寄件人地址。
邮戳,依旧来自那个遥远而动荡的区域,字迹比上次更加模糊难辨。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明信片从一堆文件上方抽了出来。
明信片的画面,冲击力远超上一次那片宁静的沙漠。
背景是一片断壁残垣,明显是经历过激烈交火后的城镇废墟。焦黑的墙体,坍塌的屋顶,裸露的钢筋扭曲着指向天空,地面上散落着瓦砾和无法辨认的杂物。荒凉,破败,死寂,每一处细节都昭示着战争的残酷。
而在这片废墟之前,站着一个身影。
依旧是背影。
柳如烟。
她穿着一件沾满尘土的卡其色外套,曾经如瀑的墨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颈边,带着风尘仆仆的凌乱。她的身形似乎比上次分别时更加清瘦了些,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废墟中顽强生长的苇草。她微微侧着头,视线望向废墟的深处,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她清晰而柔和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的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医疗包,肩膀上挎着沉重的水壶。
没有文字。
没有“保重”。
只有这个凝固在废墟与光影中的、专注而坚韧的背影。
叶凡的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抚过明信片上那个背影。仿佛能透过这粗糙的纸面,感受到那片土地灼热的温度,嗅到硝烟与尘埃的气息,听到远处隐约的哭泣与呻吟。更能感受到,那个身处其中的女人,所承受的艰辛、危险,以及……那份她曾说过、在此地找到的“人生意义”。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还在那里。
她是在用这片残酷的废墟,无声地回应着他当初想要带她离开的请求。
她也是在用这个沉默的背影,展示着她选择的生活,以及她为此付出的代价。
一种混合着剧烈心痛、无法抑制的担忧、以及深沉到骨子里的敬佩与思念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叶凡。他紧紧攥着那张明信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
他仿佛能看到她在废墟中穿梭,为伤者包扎,分发物资,那双曾经流转着万种风情的眸子,此刻定然只剩下全神贯注的冷静与悲悯。她能适应吗?她安全吗?她会不会在某个深夜,感到孤独和害怕?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翻腾,却一个也问不出口,也得不到回答。
这轻飘飘的一张明信片,比任何一份亿万合同都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它像一扇突然打开的窗,让他得以窥见那个他无法触及、她却甘之如饴的世界的一角。那个世界,充满危险与苦难,却承载着她的灵魂安宁与价值实现。
他还能说什么?还能要求什么?
让她放弃她视若生命的意义,回到这个在他看来安全、在她看来却可能窒息的金色牢笼吗?
他做不到。
叶凡缓缓地将明信片翻到背面,再次确认了那空无一字的留白。然后,他拉开抽屉,将这张新的明信片,与之前那张写着“保重”的,并排放在了一起。
两张来自远方的照片,一个沙漠,一片废墟。
一个写着告别,一个只有沉默的背影。
共同构成了一道横亘在他与她之间,无法跨越,却也无法忽视的永恒桥梁。
他轻轻合上抽屉,落锁。
办公室内恢复了寂静,只有阳光移动的细微声响。叶凡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那个在废墟前挺直的、清瘦的背影,却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她没有忘记他。
她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与他保持着一种残酷而温柔的连接。
而这连接,每一次,都像是在他心口那道本已结痂的伤口上,重新撕开一道更深、更痛的口子,提醒着他,那份爱,那份牵挂,那份无能为力的亏欠,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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