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承诺,像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笼罩在三人之间的部分阴霾,却也带来了新的、更加微妙的期待与不安。苏雨墨更加专注于工作,将那份等待深埋于心底,用理性的壁垒守护着自己。而林晚晴,在经历了父亲病榻前的压力、自身焦虑症的折磨,以及叶凡那句“我会理清”所带来的复杂希望后,内心却经历着一场更为剧烈的风暴。
叶凡的承诺是尊重,是负责,却也是一种不确定的延迟。而林晚晴,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每一次病危通知都像催命符,提醒着她家族的摇摇欲坠和林国栋那份沉甸甸的、关乎体面的临终嘱托。她自己的焦虑症,在药物的控制下虽稍有缓和,但那份源自情感深处的不安全感,却如同潜伏的火山,随时可能因为一丝风吹草动而再次喷发。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能够让她抓住,让她安心,也能让父亲安心的答案。这种迫切,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逐渐压倒了她一贯的温柔与克制,酝酿出了一个近乎孤注一掷的念头。
这个念头的实施,选在了叶凡位于江城近郊的一处私人别墅。这里环境清幽,远离市区的喧嚣,是叶凡偶尔想要独处时会来的地方。林晚晴知道这里的密码,叶凡从未对她设防。
她精心准备了一个晚上。没有盛大的排场,没有无关的旁观者,只有她,和这个他们曾有过许多平静温馨时光的空间。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叶凡偏好口味的家常菜,开了一瓶他收藏的红酒。餐厅里点了温暖的烛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淡淡的玫瑰芬芳。
当叶凡接到林晚晴的信息,让他如果方便便来别墅一趟时,他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近况,或者是因为林父的病情需要倾诉。他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便独自驱车前往。
推开别墅的门,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迎面而来。他看到餐厅里摇曳的烛光,和站在桌边、穿着一身素雅却格外衬托她温柔气质的珍珠白色连衣裙的林晚晴。她似乎精心打扮过,妆容淡雅,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美,却也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
“来了?”林晚晴转过身,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微笑,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叶凡有些讶异于这用心的布置,但更多的是被她此刻异常的神色所触动。他走过去,温和地问:“晚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还是……伯父那边有什么情况?”
林晚晴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目光直视着叶凡,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眸里,此刻闪烁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令人心碎的光芒。
“叶凡,”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餐厅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从最初那场身不由己的婚姻,到后来分开,无论何时,你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帮助我……也让我,在不知不觉中,真正地爱上了你。”
叶凡怔住了,他没想到林晚晴会如此直接地提起这个话题。他看着烛光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决绝爱意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他记得她独立时的倔强,记得她在他危难时不顾一切的倾囊相助,记得她在他追寻柳如烟时那令人心疼的理解与支持……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发紧。
“晚晴,我……”他试图说些什么,却被林晚晴轻轻打断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纠结,有放不下的人,有需要理清的感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坚持着说了下去,“我不想逼你,真的不想。可是……我爸爸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有一个好的归宿,能看到林家……能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得以维系最后的体面。”
她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但她没有避开叶凡的目光,反而向前一步,更加靠近他,仰起脸,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叶凡,我不想再等了,也……等不起了。所以,让我来问吧——”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所有的勇气,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
“你,愿意娶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空气不再流动,烛光停止了摇曳,甚至连窗外的风声都消失了。叶凡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泪眼婆娑、却带着无比认真和期盼的林晚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预料过各种可能,却独独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林晚晴,这个一向温柔、甚至有些隐忍的女子,竟然会鼓起如此巨大的勇气,反向他求婚。
答应?他心中对苏雨墨那份超越寻常的默契与欣赏,对柳如烟那份刻骨铭心、无法真正割舍的牵挂,又该如何安放?他承诺的“理清”尚未开始,又如何能仓促给出婚姻的承诺?这对他,对她,都不公平。
拒绝?看着眼前这个他亏欠良多、此刻将全部尊严和希望都押注在这一问上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摇摇欲坠的期盼和深切的恐惧,那个“不”字,如同磐石堵在喉咙,重若千钧,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进退维谷。一边是道义、责任和深深的怜惜,另一边是内心尚未厘清的、复杂真实的情感。
餐厅里,只剩下林晚晴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叶凡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呼吸声。烛光映照着他凝固的表情和她苍白的脸,将这一幕定格成了一个无比沉重、也无比心酸的画面。
这场意外的求婚,没有浪漫,只有沉重的心事和无奈的逼迫,将叶凡逼到了情感悬崖的最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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