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墨那句平静无波的“祝你们幸福”,如同一声惊雷,在他看似坚固的心防上炸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她离开时的背影,挺直如松,步伐稳定,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仿佛在他与她之间,瞬间筑起了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冰墙。叶凡伸出的手,徒劳地停留在半空中,指尖空握,只捕捉到一丝她离去时带起的、微凉的气流。
他僵立在原地,偌大的顶层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显得遥远而不真实。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内心迅速弥漫开来的、彻骨的寒意。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抗那已然凝固的现实。然而,苏雨墨那句“不重要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轻易地刺穿了他所有未及出口的解释。她不需要解释了,或者说,她已然用自己的眼睛“看见”了结局,并亲手为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拉下了终幕。
一种巨大的、近乎真空般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缓缓地、几乎是踉跄地退后几步,沉重地跌坐进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地位的办公椅中。真皮座椅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抬起手,用力揉搓着脸颊,试图驱散那盘踞在脑海中的、苏雨墨最后那双灰寂而疏离的眼眸,以及林晚晴在烛光下那张布满泪痕、充满绝望期盼的脸。
这两张面孔,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交替闪现,互相撕扯,将他拖入一个更深、更黑暗的迷茫深渊。
林晚晴的求婚,是一场他猝不及防的情感海啸。在那间充满温馨回忆的郊区别墅里,烛光摇曳,餐食飘香,本该是放松惬意的氛围,却被她那句石破天惊的“你愿意娶我吗”彻底击碎。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孤注一掷,看到了那份被家族责任、父亲期许以及自身深刻不安感逼迫到悬崖边缘的绝望。她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他这根最后的浮木。她押上的,不仅仅是她多年的深情与付出,更是她全部的尊严和对未来仅存的希望。
拒绝?那个字重若千钧,堵在他的喉咙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他几乎能预见,一旦拒绝,会对林晚晴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她那本就脆弱的焦虑症是否会彻底崩溃?病榻上弥留的林父是否会含恨而终?摇摇欲坠的林家是否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这些后果,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良知和道义之上,让他无法呼吸。他亏欠林晚晴的实在太多太多——那份在他商业帝国濒临崩塌时,不惜抵押全部身家、义无反顾的信任与支持,是他此生都无法偿还的巨债。答应她,似乎成了唯一一条能够偿还部分亏欠、稳住局面、给予她一线生机的路径。
可是,婚姻是什么?是一纸契约,是余生相伴的承诺,是两颗心的彼此契合与忠诚。他能给吗?他扪心自问,胸腔里回荡着的只有空洞的回音。那片被柳如烟带走一部分、又因苏雨墨的决然离去而再次撕裂的心房,早已残缺不全。那里充斥着对柳如烟刻骨铭心的思念与无法消弭的愧疚,回荡着与苏雨墨并肩作战多年形成的、深入骨髓的默契与依赖,以及面对林晚晴时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怜惜。如此复杂而混乱的情感废墟,如何能构筑起一段健康、平等的婚姻?如果仅仅因为责任和愧疚而结合,对林晚晴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更深层次的残忍和不公?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还是仅仅是在绝境中抓住的一根扭曲的稻草?
而苏雨墨的“退出”,则像在海啸之后,又一场悄无声息却足以冰封万物的极寒霜冻。她甚至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就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单方面宣布了游戏的终结。“祝你们幸福”——这五个字,如同五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心脏最柔软、也最不设防的地方。他了解苏雨墨,了解她那深入骨髓的骄傲与自尊。她可以接受商业上的失败,可以承受家族施加的压力,但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在情感上沦为被选择、被怜悯、甚至需要去争夺的那一个。当她认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那么任何解释在她看来,都只会是苍白的掩饰和更深的侮辱。
她的退出,是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那句“以后,就只是擎天资本的叶总,和苏总了”,清晰地划定了未来的界限。这意味着,那个可以与他畅谈战略到深夜、一个眼神就能明了彼此意图、在他最疲惫时能默默递上一杯黑咖啡的灵魂知己,从此将彻底退回到冰冷严谨的职位关系之后。他将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情感归宿,更是一个无可替代的战友、一个理解他所有野心与脆弱的同行者。这种失去带来的空洞与刺痛,远比想象中更加剧烈。
他能去挽回吗?以什么身份?用什么理由?去告诉她那晚他并未答应?去向她剖析自己内心的混乱与挣扎?且不说苏雨墨是否还愿意听,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在眼前这片情感的泥沼中,为她、也为自己,找到一个清晰明确、足以令人信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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