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侍墨给二小姐请安”几个字如响鼓，似惊雷，声声敲击在张秀文主仆二人的耳膜上，震得她们的脑袋“嗡嗡”作响。
主仆二人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大睁着双眼，嘴唇蠕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文姐儿？”秀宜察觉不对劲，握住她的小手，温声问，“你没事吧？”
“姐姐……”张秀文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侍墨……侍墨附在魏蜜身上了，她、她回来了……”
秀宜……
魏蜜……
白芍白菊……
屋子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半晌，秀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侍墨未死，是我救了她，让她以魏蜜的身份活下来了。”
张秀文浑身颤抖着，闻言蓦地抬头，瞳孔却没有焦距，茫然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又似乎是透过姐姐，望着别的什么地方。
秀宜抚着她的背，声音平稳清晰：“你想岔了，侍墨没死。因为牡丹院并未死过人，所以姐姐才会让你去住牡丹院的。”
张秀文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脸颊上慢慢恢复了血色，望着魏蜜仔细打量，：“的确是侍墨的模样，真是奇怪，为何我从未想过她就是侍墨？”
“不奇怪。第一，你笃定侍墨已经死了；第二，魏蜜的气质妆扮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第三，她是贤王府世子送过来的人。即使是江婉欣和弄琴也不敢把她们当成同一人。”秀宜笑着道，“这事连阿爹也不知道，你可别说漏了嘴。”
张秀文反应过来，双眸亮晶晶的，一口答应：“姐姐放心，世间再无侍墨此人。傻云儿，还不起来？”
云儿尴尬地爬起来，讪讪地笑。
白菊笑着道：“小姐们快用膳吧，饭都快凉了。”
姐妹俩正用早膳，李青竹笑盈盈来了：“可有多的？我特意来蹭饭的。”
张秀文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忙抬手捂住嘴。
见众人看过来，俏皮地笑着道：“怨不得李世子喜欢来这儿蹭饭，只怨姐姐会调教人，把个白菊调教得心灵手巧，做的吃食能顺着风香出府门外，谁闻了不馋？”
众人都笑起来。
秀宜笑道：“倒是我的错了？”
张秀文尚未来得及答话，院门外已传来张卫国爽朗的笑声：“可不是你的错？连阿爹都惦记着你这里的吃食。”
随着笑声，张卫国高大威武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秀宜忙站起来，扬声道：“阿爹来了。”
又吩咐白菊再添副碗筷。
张卫国一身青色长衫，披一领貂鼠皮斗篷，大踏步走进来，一边命免礼，一边不客气地坐到餐桌旁，一伸手便拿了个奶油小花卷送进嘴里。
众人依序坐下，满厅里只听见细瓷勺碰撞碗碟的清脆响声。
一时饭毕，张卫国满足地叹了口气：“还得是宜姐儿这里，吃食的花样又多，滋味又鲜美。也不知道白菊的双手怎么生的？就连粳米粥也熬煮得格外软糯香甜！”
白菊抿着嘴笑：“多谢侯爷夸奖，全是小姐聪慧，教导得好。”
秀宜眉眼弯弯：“这我可不敢居功，是你手巧。我不过是白长了张会吃的嘴罢了。”
众人移步小书房，丫鬟奉上香茗。
张卫国啜了口茶，才笑道：“李世子来这样早，可是有主意了？”
李青竹笑道：“我约了南粤太子在春风楼会面，来接宜姐儿一起去。”
张卫国觑一眼秀宜：“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青竹声音软和，“但凡宜姐儿想做的，都是合适的。”
一句话，说得秀宜唇角高高翘起，怎么努力都压不下去。
“宜姐儿，你要不要把满脸的欢喜收一收？我都没脸看了。”张卫国取笑女儿，自己却也笑得一双眼眯成一条缝。
秀宜脸颊泛起霞色，跺跺脚：“阿爹讨厌，尽取笑女儿。”
李青竹见过秀宜行医时的冷静持重，也见过她翻雪山时的坚韧不拔……却极少见她这样羞赧娇俏的女儿家模样，一时看得呆住了，一双眼睛粘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秀宜更不自在了，双手绞着帕子，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强自镇定道：“世子，何时出发？”
李青竹“啊”的一声回过神来，通红的耳朵尖出卖了他的心情。
面上只笑道：“我和南粤太子约在巳时。现在慢慢过去，也不算早了。要不即时出发？”
秀宜低声答应了。
两人一起起身，向张卫国行礼告退。
张卫国望着并肩而行的一双璧人，怎么看怎么满意，捋着胡子，笑得满面春风。
张秀文轻轻咬着指甲，羡慕地道：“世子对姐姐可真好！”
张卫国望向小女儿：“你姐姐值得的！可是嫉妒了？”。
张秀文却笃定地摇摇头：“并不！只是羡慕。”
张卫国欣慰地笑了：“你要学你姐姐，凡事靠自己。”
张秀文的眸光却黯淡了些：“姐姐身为侯府嫡女，身份贵重，又天资聪颖，且有强有力的外家，我、我怎么比得？”
张卫国神情微滞，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姐姐虽是嫡女，却自幼失恃，为父又不在身边，虽有个胞兄，却是个没心没肺的，偏还有个心狠手辣的继母，一心算计于她。”
差不多的女孩儿，只怕就着了江氏的道。也亏她小小年纪，不仅平安长大，还学了一身医术，又点拨你大哥走上正道。你想想，可是容易的？”
张秀文不语，神情若有所思。
张卫国见她沉思，顿了顿才又道：“其实你姐姐贵重的不是身份，而是她的人品。你仔细想想，侯府嫡女这个身份，可有为她带来什么好处？她在这侯府里，活得也不比你容易！”
为父就只两个女儿，哪一个都疼。其实你又哪里蠢笨了？不过是从小便没有人肯花心思教导你罢了！以后多跟你姐姐学学，遇事多想想，日后有为父和你姐姐为你撑腰，还愁日子不好过？”
张秀文神情郑重地福了一福：“女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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