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带着血色天光特有的粘稠感,笼罩着初具雏形的农庄。湿润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萝卜地传来的清甜,构成了这片小天地独有的安宁。幸存者们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修补篱笆,清理院落,或在王大牛的指导下,进行着简单却必要的体能训练和警戒排班。一切看似井然有序,如同末世中一个不起眼的、缓慢恢复生机的普通据点。
但王大牛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不是空气中弥漫的甜腥,也不是萝卜的清香或仙兽棚传来的隐约灵气。那是一种更隐晦、更熟悉的东西——属于同类的气息,带着窥探、算计与不怀好意的“味道”。
他的腿伤尚未痊愈,行走间依旧带着明显的跛态,但这并不妨碍他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头狼,目光锐利地扫过农庄的每一个角落,以及篱笆之外那片在血色雾气中显得影影绰绰的荒野。多年的军旅生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经验,早已将警惕刻入了他的骨髓,形成了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
他先是注意到,农庄东侧那片昨天刚刚加固好的篱笆,靠近外围荒草的地方,有几处不起眼的、新出现的刮痕。痕迹很浅,像是被什么人或动物无意中蹭过,但角度和位置,却隐隐透出一种刻意的试探意味,而非野兽冲撞留下的杂乱。
他不动声色,拄着拐杖,装作检查篱笆牢固程度的样子,缓慢地移动过去。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拂过那些刮痕,指尖传来木质纤维被某种金属利器(也许是匕首或砍刀的尖端)轻轻划过的细微触感。他的眼神沉了沉。
接着,他的目光投向篱笆外的荒地。那里,变异后的野草长得异常茂密高大,形成了一片天然的遮蔽。但在几处草丛的根部,他敏锐地发现了几枚模糊的、与其他野兽蹄印迥然不同的脚印。脚印不大,陷入泥土不深,说明来者体重较轻,且有意控制了落脚的力道。脚印的朝向分散,停留的位置都恰好是观察农庄内部情况的绝佳视角。
是人的脚印。而且是懂得潜行与侦察技巧的人留下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发现。在一簇靠近篱笆的、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的变异草茎上,他找到了一小缕被勾住的、深灰色的、质地粗糙的棉线纤维。这不是农庄里任何人衣物上的料子。他捏起那缕纤维,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泥土和草汁味,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陌生人的汗味,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于劣质烟草和某种变异兽特有的腥臊气混合的、令人不悦的气息。
黑风营。
这个附近区域势力最大、也最为凶残的幸存者团伙的名号,瞬间浮现在王大牛的脑海中。他之前外出寻找小铃铛时,曾远远观察过那个依托采石场建立的营地,对他们的作风和人员构成略有了解。这种粗糙的布料和混杂的气味,很符合那群亡命之徒的特征。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他脑中迅速拼凑起来。
有外人,而且是带有明确侦察目的、身手不弱的外人,在昨夜或者今天凌晨,近距离地窥探过农庄。他们很谨慎,没有贸然靠近核心区域,只是在外围留下了这些蛛丝马迹。但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指向了农庄内部——很可能是那片显眼的发光萝卜地,或者其他什么被他们盯上的东西。
麻烦,要上门了。
王大牛的心沉了下去。农庄刚刚有了点起色,庄主手段神秘莫测,但毕竟人手稀少,真正的战斗人员几乎只有他一个,还带着伤。一旦黑风营那种规模的势力大举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他立刻直起身,也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加快脚步,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走向主屋。他必须立刻向庄主汇报这个情况,早做应对。
主屋门口,林越正端着一个陶碗,里面是刚刚煮好的、散发着浓郁清香的萝卜汤。他没有喝,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向仙兽养殖棚。那只神骏非凡的大公鸡见到他,立刻亲昵地迎了上来,发出“咕咕”的叫声。
“庄主!”王大牛走到近前,语气凝重,尽量简明扼要地汇报了自己的发现,“……东边篱笆有新的利器刮痕,外面荒地发现多处潜行脚印,还有这个,”他摊开手掌,露出那缕深灰色的棉线纤维,“应该是黑风营的人,昨晚或今早来摸过底。他们很可能盯上我们了。”
他将自己的判断和担忧,清晰地陈述出来,目光紧紧盯着林越,等待着庄主的决断。是加强戒备?是准备转移?还是……先下手为强?
然而,林越的反应,却让王大牛微微一愣。
听完他的汇报,林越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紧张的神色,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俯下身,将陶碗里的萝卜汤,倒进了专门给公鸡准备的食槽里。那只大公鸡立刻欢快地啄食起来,发出愉悦的“咕咕”声。
林越看着公鸡进食,动作从容,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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