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深沉。
最后一缕月光被东方的墨色吞噬,天地间仿佛陷入了一片黏稠的、无声的混沌。战场上那股混合了血腥、酸腐、焦糊与硝烟的浓烈气味,非但没有随着战斗的结束而消散,反而因失去了能量冲击的搅动,沉淀下来,如同无形的沼泽,包裹着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疲惫不堪的灵魂。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当确认兽潮因失去“狰”的指挥而彻底溃散、退入远方山林之后,紧绷了整整一夜、乃至数日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沉的疲惫与麻木。劫后余生的庆幸,在目睹身边惨状时,迅速被巨大的悲恸与空虚所取代。
王大牛拄着卷刃的战斧,站在一处相对较高的废墟上,环视着这片他曾经誓言守护、如今却满目疮痍的土地。他的脸庞被血污、汗水和尘土覆盖,只能看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击退强敌的如释重负,有对牺牲袍泽的锥心之痛,更有对未来的深沉忧虑。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胸腔火辣辣地疼,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哑却依旧能传遍大半战场的命令:
“清理战场!医护队优先抢救重伤员!还能动的,跟老子一起,把兄弟们……抬回来!”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铁锈般的涩感,却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沉寂的人群。
活着的人们,开始动了。
动作迟缓,如同提线木偶。他们沉默地穿梭在断壁残垣、尸山血海之间。两人一组,或更多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具具已然冰冷、或尚存一丝微弱气息的躯体。
动作是轻柔的,仿佛怕惊扰了逝者的安眠,又怕弄疼了伤者的创口。断裂的兵器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沾染了暗红血渍的桃源标识,在残破的衣物上依稀可辨。
临时划出的伤员区,迅速被填满。痛苦的呻吟、压抑的抽泣、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和来回奔跑的脚步声,构成了这片区域的主旋律。李思哲留下的几个懂些急救的助手,连同庄内原有的医师,忙得脚不沾地。干净的布条迅速被染红,简陋的夹板不够用,止血的草药粉末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不时有重伤者在一阵剧烈的咳嗽或抽搐后,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引来同伴压抑不住的悲声。
而另一边,阵亡者的遗体被并排安放,盖上能找到的尽可能干净的布单。一排,两排,三排……不断延伸。每一块白布(或灰布)之下,都曾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某人的儿子、丈夫、父亲,是昨日还在田埂上说笑、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同伴。无声的肃穆,比任何嚎哭都更能刺痛人心。
林越没有站在高处指挥,他行走在战场的最前沿,脚步落在焦黑泥泞、混杂着碎肉与甲壳的地面上,悄无声息。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处惨烈的角落,看过那些年轻而苍白、凝固着惊恐或不甘的面孔,看过那些被酸液腐蚀得面目全非、被蚁潮啃噬得支离破碎的残躯。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温润,但跟在他身后的王大牛和几名核心队员,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空气中的温度,似乎在以庄主为中心,悄然降低了几分。那是一种内敛到极致、反而更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偶尔会停下脚步。
一次,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一名年轻士兵脸上凝固的血污,露出其下尚显稚嫩的眉眼。他记得这个少年,是第一批主动加入护卫队的半大孩子之一,训练时总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林越从他紧握的、甚至需要用力才能掰开的手指间,取下一枚刻着粗糙“桃”字的木牌——这是桃源发放的身份标识。他将木牌收起,对身后人低声道:“记下他的名字,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
又一次,他走到一片被酸液集中腐蚀的区域,这里倒下的士兵最多,遗体状况也最为惨烈。他静静地站了许久,看着那几面依旧屹立、却布满蚀痕的“不动如山”巨盾,看着盾牌后方那空荡荡的、原本应由更多生命坚守的位置。
“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他像是在对亡灵低语,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带走,却带着金石般的坚定。
当他走到苏半夏之前力竭倒下的地方时,脚步有明显的停顿。那里还残留着被她生命力激发、顽强生长后又迅速枯萎的变异植物残骸,混合着她吐出的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深褐色的印记。他俯身,指尖在那片沾染了血渍的泥土上轻轻一触,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她的木系灵能残留,如同即将散尽的余温。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只是周身那股无形的寒意,似乎又浓重了一分。
“庄主,”一名负责统计的队员快步走来,声音沉重,递上一块简陋的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初步的伤亡数字和物资损耗,“这是……初步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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