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13日夜,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入蕴藻浜河面,将浑浊的河水染成暗金色,随即被夜色迅速吞噬。战壕里的马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泥墙上晃出细碎的影子,与远处日军阵地零星的灯火遥遥相对,像两群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互相打量。
陈砚沿着战壕缓步巡查,腰间的新子弹袋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林晚绣的“平安”二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粗布贴合着腰线,装着二十发子弹的袋身沉甸甸的,却让他心里格外踏实——这不仅是个子弹袋,更是林晚的牵挂,是弟兄们的期盼,每走一步,都像有股力量在支撑着他。
“营长,您来了!”前沿哨位的王小宝站起身,手里握着上了膛的汉阳造,枪托被磨得发亮。他的左臂还缠着纱布,却依旧挺直腰板,眼神警惕地盯着远处的芦苇丛,“俺刚才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像是有人踩断树枝,不过等了半天没见人,可能是野兔子。”
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夜色里的芦苇丛像一道黑色的屏障,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确实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脚步声。他拍了拍王小宝的肩膀:“别放松,鬼子可能会夜袭,要是有情况,先鸣枪示警,别单独冲出去。你的伤口还没好,实在撑不住就跟我说,换别人来守。”
“俺撑得住!”王小宝挺了挺胸,“俺昨天杀了三个鬼子,今天还能守!俺想多杀几个,替俺爹报仇,也让俺娘在贵州放心。”
陈砚点点头,没再多说——他知道这孩子的执念,也明白这份执念是支撑士兵们在战场上活下去的动力。继续往前走,就看到吴老栓蹲在战壕边,手里拿着一块粗糙的木牌,正用炭笔在上面画着什么。
“老栓,你这是画啥呢?”陈砚走过去,借着马灯的光看清了木牌上的字——“黔军吴老栓之位,贵州安顺人”,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房子。
吴老栓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憨厚的笑:“俺怕明天打鬼子要是没了,弟兄们不知道俺是哪的,也没法给俺娘报信。画个木牌,要是俺死了,就把这牌埋在阵地旁,让俺能看着弟兄们打跑鬼子。”
陈砚心里一沉,却还是蹲下身,帮他把木牌上的字描得更清晰些:“别瞎想,你戒了鸦片后浑身是劲,昨天还捅倒了三个鬼子,明天肯定能接着杀。等打赢了,咱们一起回贵州,你还能给你娘捎罐上海的罐头。”
“借营长吉言!”吴老栓把木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又从口袋里掏出半块糙米饼,递了过去,“俺省的,营长您吃,您白天查岗跑了一天,肯定饿了。”
陈砚没接,推了回去:“你留着吧,守夜耗体力,等下饿了能垫垫。我去赵铁柱那边看看,他要是又光着膀子,得让他穿上衣裳,夜里凉。”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一阵粗犷的歌声传来——是赵铁柱在唱苗族山歌,调子苍凉却有力,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阿妹送我到山口哟,嘱我杀贼莫回头……”
循声走去,只见赵铁柱光着膀子坐在土坡上,身边围着几个苗族士兵,手里拿着酒葫芦,正你一口我一口地传着喝——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炊事兵煮的热米汤,却被他们喝出了酒的气势。两挺捷克式轻机枪架在旁边,枪身被马灯照得泛着冷光,旁边的假机枪插着芦苇,风一吹,黑布猎猎作响。
“营长!您来啦!”赵铁柱看到陈砚,连忙把酒葫芦递过去,“喝点热米汤,暖身子!俺们刚检查完机枪,撞针、枪管都没问题,子弹也压满了,就等鬼子来送死!”
陈砚接过葫芦,喝了口热米汤,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夜里的凉意。他指着赵铁柱的肩膀:“怎么又光着膀子?夜里风大,小心着凉,明天打鬼子没力气。”
“俺不冷!”赵铁柱拍了拍胸脯,古铜色的肌肉上满是汗水,“俺们苗族汉子,冬天都能光着膀子打猎,这点风算啥?再说,光着膀子方便,等下鬼子来了,俺抄起机枪就能打!”
旁边的苗族士兵也跟着起哄:“营长,俺们跟赵哥一样,不怕冷!等明天打鬼子,俺们冲在最前面,用苗刀砍他们!”
陈砚笑着摇摇头,把葫芦还给赵铁柱:“别太逞强,要是冻病了,反而耽误事。让弟兄们轮流休息,别都熬着,明天还得硬仗。”
“俺知道!”赵铁柱收起玩笑,认真地说,“俺已经分了班,每班守两个时辰,保证人人都有精神。另外,俺派了两个弟兄去芦苇丛那边潜伏,要是鬼子夜袭,能提前报信。”
从赵铁柱那边离开,陈砚又往医疗棚走去。远远就看到林晚的身影,她正借着马灯的光整理草药,李娟在旁边帮忙分拣,把蒲公英、辣蓼草分类捆好,放在铺着稻草的木板上。医疗棚里还晾着洗干净的纱布,在风里轻轻飘动,带着淡淡的药香。
“还没休息?”陈砚走进医疗棚,看到林晚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正往里面装草药和纱布,“这是准备的急救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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