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一缕微光,穿透灵云山脉终年不散的薄雾,懒洋洋地洒在外门区域。
王浩的死,就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仅仅是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地被宗门那庞大而冷漠的机器,所吞没消化。
尸体是被两个负责打扫的杂役弟子,在黎明时分发现的。
当他们推开那扇虚掩的、弥漫着浓郁血腥味的房门时,看到的是一幅,足以让他们做上数月噩梦的人间地狱。
血肉,糊满了墙壁。整个房间,仿佛被一头失控的妖兽,肆虐过一般。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外门执事堂。
负责此事的,是一位姓马的执事。他只是草草地,勘察了一下现场,便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毫不意外的结论。
“内门弟子王浩,因修为突破,根基不稳,强行修炼高深功法,以至灵力逆行,走火入魔,自爆身亡。此事,乃修炼意外,无需深究。”
他挥了挥手,神情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仿佛处理这种小事,都脏了他的手。
“将此地,清理干净。另外,那两个被吓傻了的女弟子,送去后山静养,不许她们,再议论此事。”
寥寥数语,便为一条内门弟子的性命,画上了一个,轻飘飘的句号。
没有审问,没有调查,更没有人去关心那两个,被王浩强行掳去,此刻已是精神失常的女弟子的死活。
一个内门弟子,就这么死了。
在青阳宗这个庞大的机器眼中,他的死与山间枯萎了一株野草,并无二致。
消息传开后,整个外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表面上,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公开议论。但私下里,那些曾经被王浩欺压、凌辱过的弟子们,心中却都燃起了一团,幸灾乐祸的火焰。
“听说了吗?王浩死了!炸得连块整肉都找不到了!”
“早就该死了!这种恶霸,仗着他师父是周通长老,在外门作威作福,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弟子!现在好了,遭天谴了!”
“就是!我听说,他死的时候,惨叫声传出了好几里地呢!真是大快人心!”
“嘘!你小声点!被他那些同伙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
这些压低了声音的、充满了快意的议论,在杂役院,在外门食堂,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悄然地流传着。
而李惊玄,或者说,现在的“子木”,正静静地坐在他那间,被宗门特意安排的、灵气充裕的别院之中。
他听着从外面传来的,那些弟子们的议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只是用一块干净的麻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一柄,他刚刚从宗门功德堂,兑换来最普通的精钢长剑。
王浩的死,正如他所料。
无人深究。
在这个冷漠的、只看重利益与天赋的宗门里,一个死去的天赋平平的内门弟子,其价值,甚至还不如,他这个拥有“混沌道体”活着的“天才”。
宗门高层,懒得去为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耗费任何的精力。
而那些底层弟子,则巴不得他死。
这,就是青阳宗。
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冰冷囚笼。
他想起了,小雅。想起了,她被人打成重伤,孤零零地死在柴房里时,那份无人问津的绝望。
现在,王浩死了,同样,也无人问津。
何其的相似,又何其的讽刺。
李惊玄擦拭着剑身的手,微微一顿。冰冷的剑身之上,倒映出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那眸子里,没有复仇之后的快意。只有,更加深沉的冰冷与悲哀。
他原以为,杀了王浩,能为小雅讨回一丝公道。能让自己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平息一分。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杀死一个王浩,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因为,在这个宗门里,还有千千万万个像王浩一样的人。
他们是这个冷漠体系的——产物。只要这个体系不倒,只要这种,视底层生命如草芥的规则不变。
那么,小雅的悲剧,就永远都可能,在另一个人身上重演。
李惊玄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窗外,是青阳宗那看似仙气缭绕,实则,充满了腐朽与冷漠的……“盛景”。
他的目光,穿过了层层的云雾,最终,落在了那座最高、最宏伟,也最虚伪的……
天道峰之上。那里是这个宗门,权力的顶点。
也是这个吃人规则的……源头。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明悟,在他的心中升腾而起。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也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何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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