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贡院西北角一片废弃的号舍区域,此刻却反常地亮着数盏气死风灯,将几条空寂的甬道照得影影绰绰。这里远离士子们居住的考区,原本是准备拆除重建的旧舍,正好成了凌越进行那胆大包天实验的绝佳场所。
秦虎带着绝对可靠的亲信兵丁,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老鼠都溜不进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肃杀的气氛。
凌越站在一条甬道的中央,面前摆放着几张从物料房紧急调来的、未曾使用过的号舍桌板。周墨在一旁,紧张地清点着几样东西:一小截从公用蜡烛上偷偷刮下来的蜡油样本、一小壶取自丙字甬道附近水缸的清水、还有最重要的——那盒从陈景元处得来的提神药膏,以及那包作为香引的“符咒灰烬”。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了。”周墨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兴奋和不安。他活了大半辈子,验尸无数,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科举圣地里,亲手“导演”一场毒杀重现。
凌越面色沉静,但眼神亮得惊人。沈荆澜的信和那个腹痛考生孙秀才的诡异药膏,将他之前的推论推向了一个更加危险和惊人的方向。他必须验证,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开始吧。”凌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第一组,对照。”
一名兵丁将一只被关在小木笼里的活鸡(这是从贡院厨房临时“征用”的)放在一张空桌板上。周围没有任何其他物品。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只鸡偶尔咕咕叫两声,歪着头,并无异常。
“第二组,”凌越下令,“点燃那截蜡烛,置于上风处。”
另一张桌板,另一只木笼里的鸡。兵丁将刮来的那截蜡烛头点燃,放在距离鸡笼约三尺远的上风位置。昏黄的烛火跳动,散发出正常的蜡油气味。
一刻钟过去,那只鸡依旧活蹦乱跳,甚至好奇地啄着笼子。
凌越并不意外。如果蜡烛本身被做了手脚,也不可能每根都有毒,那样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第三组,”凌越深吸一口气,“点燃蜡烛。同时,将药膏挖出黄豆大小,置于小瓦片上,在烛火旁微微烘烤。”
这是关键一步。如果药膏里含有能激发空气中潜在毒物的“药引”,那么烛火加热挥发,或许能模拟出效果。
兵丁照做。蜡烛燃烧着,药膏在瓦片上受热,开始软化,散发出比常温下更浓郁的薄荷冰片气味,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形容的异样甜腥。
笼中的鸡似乎有些不安,动了动翅膀,但很快又安静下来。依旧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剧烈反应。
凌越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猜错了?
周墨也面露疑惑。
“第四组!”凌越声音不变,但语速加快,“蜡烛、药膏照旧。另外,取一点那香灰,撒在下风处的地面!”
最后一种可能。如果毒源不在蜡烛,也不在药膏本身,而是需要香引作为最后的“钥匙”来激发某种广泛存在的、低剂量的毒物呢?
兵丁将一点点香灰撒在地上。几乎是同时,那香灰遇热(来自蜡烛和夏夜余温),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息,混合着劣质檀香、草木灰,还有那一丝诡异的、暗含矿物腥气的味道。
这一次,变化发生了!
只见那只原本还算安静的鸡,突然变得极其焦躁起来,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发出尖锐的咯咯声。它的眼神开始涣散,不再啄笼子,而是仰着头,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近乎愉悦的咕噜声,身体微微颤抖,然后……动作逐渐变得缓慢、僵硬,最终歪倒在笼子里,不再动弹!整个过程,快得惊人!而且,那鸡死去的姿态,竟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
周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包括秦虎这样的悍将,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凌越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既有发现真相的激动,也有对凶手手段之狠辣诡异的震惊!
他猜对了!至少猜对了一部分!
毒物,很可能确实被以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提前下在了某个广泛分布的地方——很可能是水源,或者某些批次的驱蚊香、乃至粉刷墙壁的涂料中?剂量或许很低,低到短时间内无法致命,甚至难以察觉。
而陈景元使用的提神药膏里,被添加了某种特殊的“药引”,一旦加热挥发,与空气中或体内积累的低剂量毒物结合,便能产生毒性!
最后,那特定的“香引”——符咒灰烬遇热散发的气息,则是最后的催化剂,或者是为了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极大地增强和加速这种毒性反应!使得受害者在一个相对短的时间内,于极度欣快的幻境中迅速死亡!
好精妙!好恶毒的手法!环环相扣,防不胜防!
“快!把鸡拿出来,给周先生检验!”凌越压下心中的震撼,立刻下令。
周墨连忙上前,戴上厚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死鸡取出,进行初步检查。果然,体表无伤,神态甚至有些“满足”,与陈景元的死状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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